何时复西归
释宗道 | 著
继《咏而归》之后,宗道法师的第二本文集《何时复西归》问世了。因为我在文集的编撰过程中,做了一点点复制粘贴的工作,法师便慈悲地“封”了我一个编者的虚衔,还让我为这本文集作序,这实在让我觉得又惭愧、又心虚。但法师命不敢辞,我就在这里说一说我读这本新文集的感想吧。
一
这本文集主要收录了宗道法师2017-2018年的文章,还有少量2017年以前的文章。文集共计66篇,我将其分为三个部分:俗谛、真谛与故事。俗谛部分从第1篇《孤独》至第27篇《由“重庆公交车坠江”想到的》;真谛部分从第28篇《漫谈无常》至第57篇《渡尽劫波兄弟在,莲池一笑泯恩仇》;故事部分从第58篇《回忆高考那件事儿》到最后一篇《一代念佛奇僧姚广孝》。
这样的分类方式简单、明了,又十分人性化,从俗谛到真谛,从世间法到出世间法,顺应了大部分人的根机与需求。结尾部分则以通俗易懂、精彩有趣的故事压轴,理事圆融,将佛法自然地融入普通人的生活之中。
二
很多朋友都知道,宗道法师很早便开始学佛,写佛教文章。多年来,他写的文章深受大家欢迎。不过,自从编辑部搬到北京后,有人说法师的文章多了几分“世俗气”和“烟火气”,多了几分“人情味儿”。可是,我却以为这正是法师分外可贵的地方。
佛法无人说,虽智莫能解。现代人的生活忙碌、焦虑、充满迷茫,每个人的心中都非常渴望信仰的支持,智慧的引导。但是,现代人虽然衣食无缺,却非常缺少闻法的机会与因缘,到寺院中过着与世隔绝的清净生活,每日听法师讲经说法,对大部分人而言实在是一件难之又难的事。
而自从宗道法师来到北京后,在东四开了一间善导书屋,每周举办各种佛法相关讲座与活动,这本文集里的许多文章便是在此背景下完成的。也许因为是在“滚滚红尘”中写就的文章,自然比原先在寺院时多了几分“世俗气”“烟火气”与“人情味儿”。可是,也正是因为法师的讲法与文章,令更多的普通人在红尘中、在都市里、在家门口就能轻松地接触到佛教,接受净土法门(就像《隔壁打印店老板娘皈依记》中的老板娘一样),净土法门本来就是“庶民的法门”,这不也正是净土宗的最大特色与殊胜之处吗?
而且,现代人根机浅陋,知见坚固,听经闻法的时间又极少,如果一上来就灌之以深妙精奥的佛理,是很难令他们接受的。所以宗道法师总是用普通人都能听得懂的语言,从每一个随处可见的生活细节入手,见微知著,娓娓道来,在亲切温和的语言中,令读者们不知不觉间便悟入佛法知见。
比如前阵子的社会热点事件“重庆公交车坠江”,当天发生,法师当天便写下《由“重庆公交车坠江”想到的》,引起了读者们强烈的反响,甚至很多从不信佛的读者也称赞此文写得入情入理。再比如编辑部的前厨师佛果师兄,有一次无意说起母亲的往生故事,我们谁都没留意,法师却默默记在心里,写下了《表知我心相忆念 各留半座与来人》一文,感动了无数念佛人。再比如法师在一次出差途中,和开车的宗永法师闲聊,便因此写出了《一则“一声称念罪皆除”的典型案例》,点击量与转发量都非常高,不知又有多少人因为此文而与净土结缘。
至于法师的其他文章也都是如此。比如他因为某次堵车而写下了《你在堵车的路上吗?》;因为排版师小韦无心说的一句话写下了《永远有效》;因为佛小随口问的一个问题写下了《极乐世界黄金为地很俗吗?》;甚至有一次,我做错了事惹法师生气,法师什么话也没说,悄悄地写下了那篇《菩萨何以能修忍辱?》……
在法师笔下,无论何人、何事都可写入文章;在法师眼中,无论何缘、何境都可导向净土。所以,如果能够领会到法师的深切用心,又怎么会介意表面上的那点儿“世俗气”“烟火气”与“人情味儿”呢?
三
法师让我负责将文集的所有文章归类,并编排先后顺序。于是,我就“自作主张”,将《孤独》放在了文集的第一篇,好让读者们打开文集后,第一眼便会看到它。也许有的读者会问:“一个法师说自己很孤独,这样合适么?”那么,我想反问一句:“你觉得自己孤独吗?”
每个人都是孤独的,而且是永远的孤独,法师也好,普通人也罢,无一例外。正因为如此,我们才需要佛法,需要净土,需要阿弥陀佛的爱与救度。法师的这篇《孤独》,切中了每一颗孤独的心,为每一个孤独的灵魂开启了净土之门,无论信佛或是不信佛,相信每位读者读完后都会深受震动。
我非常喜欢法师在《出乎自心与入乎他心》里的一段话:“我写的很多文字是从观照自心而来的,自己的错,自己的痛,自己的毛病习气,自己的教训与经验,自己一时对某事的感悟感想,将其写出来作为自省与梳理的过程,更作为一个提醒和警醒,虽然这个过程有时很痛苦,但于我而言,为文不关乎自己的生命与灵魂,便觉毫无意义。”
虽然每个人都是孤独的,但每个人都有佛性,每个人的心灵都是彼此相通的,正因为法师的所有文章都是“出乎自心”,所以才能“入乎他心”,将阿弥陀佛的爱源源不绝地输送到每个人的心灵深处。
法师有篇文章的题目叫《出家不是高高在上,而是低低在下》,他并不以自己是出家人而自诩,反而将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真实地坦白于人前。在《回忆高考那件事儿》中,他是身缠病苦的学生;在《孤悲之路,幸有佛陪》中,他是心念慈母的儿子;在《宗道法师对话八岁小朋友》中,他展现出了少见的天真一面。这样的法师,让普通人觉得非常亲切,极易亲近,真实可信,对“自信自身现是罪恶生死凡夫”的道理便会更加容易信受,自然也会更容易投向阿弥陀佛的救度了。
四
每当我们抱怨工作繁重时,宗道法师便会对我们说:“我的工作量至少是你们的八倍以上,而师父(净宗法师)的工作量至少是我的八倍以上。知道了这些,你们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而那篇《我到底在急什么?》,就是法师有一次布置工作,我们找借口推诿,反问法师“师父你到底在急什么”的背景下写成的。
法师在文章中说:“时间就是生命,努力一点点,抓紧一点点,就可以让多少人获得永恒之生命;懈怠一点点,放松一点点,就可能有多少人丧失了本应得到的解脱的机会,而遭受永劫的剧苦!
善导大师言:‘欲得舍此娑婆生死之身,八苦、五苦、三恶道苦等,闻即信行者,不惜身命,急为说之。’火海无边,苦难连连,众生知见浊邪,顽冥难化的现实下,我们能做的,何其有限?给我们的时间,又何其短暂?如何能让人不急呢?”
而在另一篇文章《等干》中,法师又这样写道:“研修班的环境如同水,当时我针对他的疑问,所做的明确的解答则如同颜料。虽然这些话可能在当初并没有让他当下信服,但如同画上纸的颜料,起初并不成一幅画,但是经过几个月的‘等干’,这些话蕴涵的信息与力量悄悄地、无声息地在他心中发生的作用,慢慢晕开疑惑,显示出信心的图案。整个过程丝毫不经人为干扰,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效力。
我们的根机,绝大多数都不是六祖大师那种一闻千悟、触境即觉的人,大部分都是渐熏渐悟者,即是像一张水彩纸一样需要慢慢地‘等干’。
回想自己当初遇到阿弥陀佛无条件救度之法,不也是从满腹狐疑,再到半信半疑,最终彻信无疑的吗?这个过程,虽然也有主动去向外求索,但更多的还是存驻在心中的法的‘颜料’自己慢慢晕开啊。”
这两篇文章看似一急一缓,却并不矛盾,细细品味,法师的慈悲与愿心便会一层层地融化开来,渗入读者的心田。
总之,这本文集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一句话:娓娓道来西归意,问君何时复西归?
笑 笑
2019年1月24日
感恩宗道法师嘱我为此书写序。里面的文章,绝大多数我已经很熟悉了。少数没见过的,读起来也毫不陌生。想到弘一法师曾经谈书法的诀窍,说:“只要佛法学得好,字就写得好。”我很喜欢这句话,甚至怕大多数书法爱好者不这么认为。这的确是不欺人的。学佛改变性格,涤除习气,当习气之尘垢拂去,就袒露了天真。
天真,是天然的真实。我们喜欢一个人是因为真实,因为真实,所以亲切。宗道法师不是职业写作者,但我不止一次听莲友说:“师父的《咏而归》,我是越读越欢喜,读了好多遍。”这当然是出于佛力的加持。而佛力之所以加持,也因为宗道法师的文章一向“能近取譬”,总是从身边的事说起,从人人能听得懂的地方说起,又毫无保留地袒露。如果一个人有所覆藏,有所矫饰,总想将超胜于人的一面尽情发挥,而介意显露自己的弱小与平凡,恐怕佛力加被的因缘是不容易具足的。
这本文集给我的亲切感,也因为善导书屋的缘分。我很感恩在善导书屋受到的熏陶。相比很多高谈阔论的学佛者,我更随喜赞叹虔敬的老菩萨。我自己闻法修学,一向是懈怠放逸的,每每听到自视甚高的“颠覆性”言论,往往难以随喜相应,而在低头礼佛的老菩萨那里,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触动。
除了老菩萨,善导书屋还有很多年轻的菩萨,都是大善知识。尽管我与他们交流很少--也不太需要,彼此都念佛,还用怎样交流呢?--却不能不发自内心赞叹。所以,读到佛煜居士大冬天坚持每晚净修,打印店老板娘分怨共过,小韦、小精灵、笑笑、佛黄等故事,都非常亲切。
因缘总在变化,诸行皆是无常。这些平淡如水的日常,会不会永远如此,我们都不知道。其实,如果不那么委婉地表达,我们都知道,一定不会。这就是三界,是娑婆。然而,三界中有了这样的因缘,这些故事就自然发生了。久远之后的未来,如果有人读到这些,会知道在曾经被称作“物欲横流”的世界里,在一个几乎人人都关心房价、担心雾霾的喧闹都市,还聚合过远离种种嚣扰的因缘,而在每周六的下午共同诵起“天人不动众,清净智海生”“安乐国清净,常转无垢轮”……
我们在平凡的世界,做平凡的人,却能逢上如此不平凡的因缘,真是难可思议。而这实在不是我们的功劳,唯是诸佛菩萨的慈悲加被。宗道法师这本文集,既得益于诸佛菩萨加被,我的赞叹遂成了多余。虽然此序于此书或是多余,于我则绝非多余。我因这赞叹,也能一同沐浴在普照的佛光下,得到清净欢喜。正如《往生论》终篇所言:“我作论说偈,愿见弥陀佛。普共诸众生,往生安乐国。”
王 路
2019年1月20日
六点半,小韦和佛护便离开编辑部,之后房子里便一片死寂。晚上佛光也出门了,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
相比前几天下雨,今天北京气温有点回升,我的屋子窗朝东,上午太阳晒,下午光又从对面墙反过来,很热,且有点闷。我一个人坐会儿、站会儿、躺会儿,摸摸手机,看会儿电脑,发会儿呆。
我想:下楼在院子里走走吧?刚推开门,竟然见佛黄就趴在门边上。说“竟然”,是因为自从入夏以来,佛黄便很少上楼了,大概嫌二楼热,也难怪,这么热的天,它还得随时随地穿着一身“毛衣”。我看它横躺在地上,大眼睛瞪着我,当下就领会它的“意思”了。
佛黄的特点是:既有猫的天然高冷,不与人狎昵;但同时也喜欢人气,喜欢热闹。比如我们吃饭的时候,它便在吃饭桌下面走来走去;我们一起学习时,它便到书房巡视;早上念佛时,它往往趴在佛慈、佛宣沙发中间,任凭佛慈早上近一个小时的摩挲。佛黄近人,但不粘人,跟人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而且它有个很好的品质:即便人很多很热闹时,它也从来不插嘴,永远保持沉默,走路都是悄悄的。
它破例上楼,在门口等我,一定是一个人,哦不,一只猫,感到孤独了。本来我上楼的时候,它还在小韦办公桌下打滚。我离开后,它大概见整个一楼都没有了人气,于是便跑到二楼来了,只是我紧闭着门,可惜它不会敲门,不然我早开门让它进来了。
我说:“佛黄,你进来吧。”它二话没说、毫不客气地起身便进屋了。进来还是往地上一躺,眼睛斜睨着看我,肚子随着呼吸一鼓一鼓的,虽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我仿佛能感受得到它心中的一丝高兴,虽然我不算它的同类,但总算是有点生气的一个存在。反过来,本来有点百无聊赖的我,也忽然想干点正事了,于是打开电脑,开始处理下微信后台。它也不作声,我也无声息,屋子里只有电脑键盘发出的稀稀落落的声音。
佛黄是个动物,动物毕竟很愚痴,愚痴到什么地步呢?每次有人从它身边走过,往门口方向走的时候,它便误以为人要喂它猫粮,于是兴奋异常,边跑在人前面,边“喵喵”地叫,但多数人家真的只是路过,它失望地看人扬长而去,猫粮一粒也没吃着。可是下一次见人路过它朝门口走的时候,它仍旧傻乎乎、兴冲冲地跑过去,仍旧欢喜成空。一天里这样的场景,都不知道要重复多少次。可是这样即使被“骗”了千百次,它总也不长“记性”,我常常看着好笑,心想:佛黄啊佛黄,难道你一点也不会总结经验吗?
可是,就这么愚痴的一个小东西,竟然也感受得到孤独,需要人陪,哪怕对方并不说话。
原来孤独并不是人类的专属品,孤独是被一切生命所感知的啊!
我又想起隔壁的小宝来,小宝是只白色的萨摩耶犬,个头挺大,憨憨的,傻不楞登的样子,永远都是一副纯真厚道的眼神,它和一个五六十岁的老男人住在一起,偌大的房子就这么一犬一人。平时只要听到小宝嗷嗷地怒叫,就知道男主人又要出门了,在一阵男人的骂声过后,汽车发动的声音便响起,接着就是车远去的声音。小宝的声音由高亢变得凄婉,由凄婉变得哀嚎,哀嚎声有时候能持续几个小时。我们刚搬来时,我第一次听见小宝哀嚎声,我惊讶地跟旁边人说:“你们听,狗在哭!”那声音跟人的哭声是极相似的,让人听得也跟着伤心。小宝很孤独,想要陪主人出去热闹。有时它竟能和男主人僵持半个小时,跳上车又被推下来,推下来又跳上车,最后把主人气得不行。有时候趁男主人不在,我们便到两家交界铁栏栅处逗小宝,它只要看到我们朝它招手,便热切地跑过来,求摸头,舔手指,蹭来蹭去,整个身子挤进只有30厘米宽的铁栏栅,想要奋力地挤过来。唉!那个时候觉得它好可怜,真想想个法子抱它过来,陪它玩玩,可是终究没敢这么做。
小宝是孤独的,主人呢?比它还孤独。不知为什么,从没看见过有什么亲戚儿女朋友来他家,隔壁传来的不是小宝叫就是他的声音,听到的他的声音也不过是两种:第一种是他高声唱歌的声音--“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不是很好听,往往能唱上一上午。声音很高,高到什么程度呢?有时我们从外面回来,才进到小区的一半,就听见他唱的歌了。且常常听到的只是一首歌的一句歌词,反复地“单曲循环”;第二种声音,就是他训斥小宝的声音,跟训斥败家儿子差不多。到了晚上,只听见房子里传出开得极大声的电视声音,有时都到半夜一两点,以至于早先佛奇半夜惊醒来,听到隔壁一男一女在吵架,好一会儿,直到片尾曲响起,才知道是电视剧。
佛黄很孤独,小宝很孤独,老男人很孤独……谁不孤独呢?我妈常打电话来问我:“你这么一个人,不孤单得慌吗?”第一次听到我妈这么问我,我还真挺惊讶的,以为农村人心很粗糙,心中并没有孤独这样的词儿,没想到他们也很在意呢!
看来有人,不,确切地说,有众生在的地方,就有孤独,孤独是所有众生的病。如佛所说“独生独死,独去独来”,没有一个人生下来是带着眷属朋友一块出生的,也没人是能带着朋友伴侣一同走向死亡,这一切似乎在本质上就决定了人是孤独的。
人类为了对抗孤独,于是结婚生子,这样一来,身体也许不孤独了,精神上,似乎有人能说说话,能相互理解,能驱走无聊。尤其孩子的出生,迅速填满了男人女人的精神世界,让作为母亲的女人生活忙碌起来,也极大地促进了作为父亲的男人奋斗的动力。我一个同学告诉我,自从儿子出生,每天下班回来,只要看见儿子,一天的疲倦一扫而光,浑身充满了斗志与干劲。
人们会交朋友,由于朋友是可以选择的亲人,所以有时反而比结婚更能找到思想灵魂上的相契者,维持的时间或许比恋人、爱人更久、更深。
人没事情做,或对所做的事没有热情,会空虚,会无聊,其本质也是一种孤独。于是,人类发明了书籍、报纸、收音机、电视、电脑、手机……想要竭尽全力驱扫一切孤独、寂寞,kill
the time,以杀死时间来达成这个目的。
然而,平心而论,这些果真能真正从根本上治疗孤独的病吗?
男女恋爱的时候,会觉得充实,且觉得灵魂有伴,可一旦结婚,情况便复杂起来,妻子丈夫同床异梦的太多太多了,很多话也许能跟外人讲,却不见得能与妻子丈夫讲。夫妻间由于身心太近,也太熟悉,近极便生远,有的反而相互生起一种陌生感,隔膜感,厌腻感,久而久之便成为了最熟悉的陌生人。若不是这样,世间怎么会有离婚这样的事?起初山盟海誓的时候,难道不是真心?是真心,但真心也敌不过无常。近年来离婚率高得离谱,不仅在城市,农村离婚率也相当的高,人们普遍对婚姻没有了信心。儿女呢,毕竟是独立的个体,他们终究会长大,会有那么一天,觉得孩子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贴心,甚至有一天,他们所思所想所做,你会难以理解,所谓的“代沟”,由此而生,如果再遇见个逆子,真就让你尝到了什么是“虚作住持功德”的滋味了!
朋友呢,这个比较难评价,取决于你交到什么样的朋友,也有“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的,因为你或以利益相交,利益不在了,朋友也就不在了;或以权位相交,权位不在了,也便友谊丧尽。也有友谊地久天长的,这是比较好的,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不过这也是有条件的,条件是两个人都有君子的内在品格。可惜无常的催杀力极强,很好的朋友,也可能反目,极相契的朋友,因为种种原因未必能常见常联系,如同李叔同《送别》中感慨的--“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说实在的,每次我听到《送别》,心中涌出的都是莫名的忧伤落寞,乃至悲哀,虽然忧伤,却又觉得很美,觉得里面表达的才是人之常态,人之本然。
本来书籍是既能驱走寂寞又能丰富心灵、提升智识的东西,可惜这个时代人们越来越少机会去打开一本书,人的阅读能力和动力越来越弱,去年有个做新媒体的朋友跟我说,现在的“90后”,你让他读超过半页的书都很困难。从报纸、电视、收音机,到电脑、智能手机,越来越发达的技术让“杀死时间”更方便更有效更彻底,也让更大范围内的人狂醉般地集体在虚妄的网络世界里“杀死时间”。敏锐的人或许会发现,这些并没让人远离空虚寂寞,反而把人们拉到更深的空虚寂寞之中。“杀死时间”实际上也杀死了人正常地与身边人沟通的可能,也杀死了人独立思考的习惯,杀死了人自我反省的能力,让绝大部分人想要在安宁静谧中得到智慧、丰盈内心成为了极其奢侈的事。
假使没有以上之弊,夫妻和合恩爱,儿女贴心孝顺,知心朋友遍天下,热爱读书,拒绝电子产品,这样人就不孤独了吗?
也未必然,人的心本质是隔膜的,所谓交流、沟通、相契,其实是在极表层中进行的,在内心深处永远是阻隔的,不相通的,只是暂时没发现。其阻隔的程度,完全可以用一个在火星一个在地球来形容。这种隔膜,决定了人始终是孤独的,本质是孤独的,与鲁迅说的“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是什么让人与人隔膜开来的呢?是“我”,“我的见解”“我的习气”“我的烦恼”“我的业力”……一个一个的“我”将本来一体的真我,打成了万万千千个假我,假我互不相连、互不通气,隔膜到死。自从“我”逃离了佛性之都,就开始了漫长的孤独流浪之旅,我有我的“我”,你有你的“我”,你的“我”不懂我的“我”,我的“我”也不懂你的“我”,由于不懂,所以产生了孤独的体验。
越自私,越孤独,因为越自私,假我越坚固,与众生相联越少,试想:一个心中只有自己的人,能不孤独吗?所有人都是他防备的对象,生怕人家侵犯了他的“我”。
为什么有爱心的人比较不容易孤独呢?孔子也说:“德不孤,必有邻。”因为爱心让自私的假我转了一个心向,向着与所有众生越来越近的方向。佛菩萨永远不会孤独,因为众生与之一体。
对于大部分爱心有限的人而言,终其一生,都是在自觉不自觉地躲避孤独中度过,孤独袭来,各自找各自的方式挡一挡,结婚、交友、聚会、喝酒、刷圈、旅游……
也有少数人,唯以孤独为伴。他们正视孤独,甚至享受孤独,这需要极强的心力和信仰来支撑。在世俗间,凡伟大的作品,都来自于孤独。康德一生未娶,一个人独居小镇,几十年从没出过小镇。尼采说:“我四处徘徊,孤独得如一头犀牛。”曹雪芹若不是中年后凄凉孤独,不一定能成就一部千古名著《红楼梦》。伟大的人注定也是孤独的,孔子学生虽多,真正能懂他的并不多,只好自己感慨:“知我者其天乎。”在出世间,更加如此,没有一尊佛是与其他佛一起双双结伴成佛的。佛成佛后一看,我所证法,太深太妙,无人能解,于是急急地要入灭,若不是梵天祈请,请转法轮,我们都要遭殃了。
为什么孤独造就了伟大呢?因为从假我向真我进军,必须是一个人的战斗,不能接受孤独,必定要与世俗同流,同流必定合污。很难想象一个爱热闹的修行人有多高成就。佛鼓励弟子们于阿兰若处修行,“阿兰若”即是寂静处,远离愦闹处的意思。为什么伟大又造成了孤独呢?因为庸者众,智者稀,伟大者由于其高度与深度并不是芸芸大众所能理解的,所以,不得不孤独。
然而,好在众生皆有佛性,不管伟大还是平凡,众生与众生本性上毕竟是不孤独的,不仅不孤独,而且是相通的,相通到完全一体。一朵小小浪花虽然各自产生了分别见,以为自己是独立出来的个体,其实,事实上,哪朵浪花不是大海的一部分呢?所有的小浪花合到一起就是大海啊!大海跟大海有什么分别吗?虽然这个道理譬喻目前只是想想,可如果真的到了极乐世界,马上就能成为实际的经验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天亲菩萨说:“如来净华众,正觉华化生。”所有往生到极乐世界的人,都是同根同命,心心相通,心心相印,再无隔阂,再无孤独之事。哪怕它曾经是佛黄,曾经是小宝。
即使往生前念佛人还会有孤独感,然而,因为念佛人同系一佛,同往一方,也会变得格外亲切,虽然在其他方面仍有隔膜,但在往生这件事上,心是绝对相通的,如昙鸾大师说的:“同一念佛无别道,远通法界皆兄弟。”
所以,究竟逃离孤独,需念佛,当往生。
法然上人说:“三昧道场虽狭,而无数圣贤侧塞;念佛草庵虽隘,而恒沙圣众云集。”故而念佛人正念佛时,有无数圣贤圣众围绕,念佛人不会孤独;善导大师云:“人能念佛佛还念,专心想佛佛知人。”念佛是人与弥陀直接沟通,或耳提面命,或窃窃私语,或警或赞,或令或调,念佛人更不会孤独。
前段时间看一个新闻,说有一张名为“294亿像素上海滩全景图”在网上广传,无论是远处的建筑,还是人物的细微行为,全部“一览无余”。通过这张高清大图,人们可看见每一辆车的车牌号码,甚至有人发现浦东香格里拉大酒店里惊现一位在窗边打电话的裸男,就连裤子掉了的老大爷也没逃过抓拍。
记者说:高像素的镜头下,人人都是大写的尴尬。
上人曾说,如果把人的心念也像照相机一样拍下来的话,那么,每个人都不敢将心念照拿给人看。因为人的心念中恶的念头、龌龊的念头太多太多了,众生从心念到外在的身口二业,已经在虚荣心的作用下美化了太多了,凡夫纯然的心念,的确无法坦然示人。
修行者有时在戒定功夫足够的情况下可以暂时伏住粗的妄想,此时定慧显发,外而戒行精严,内而慈悲智慧,便是一般人眼中的大法师、大居士、大修行人,然而即便如此,其人内心细微的妄想,如同河面下的暗流,始终没有一刻间断过。而在这样的心念中,善恶清浊同样交杂其中,倘用一个类似新闻中所说的超高清像素相机拍下来的话,不见得就没有裸男或提裤子等令人尴尬的心念。只不过这需要“高像素相机”才能捕见得到,这样的相机也就是行者自身更高水平的观照力。
何以过去的五祖戒、真如喆、草堂青、海印信都曾是威震十方的高僧大德,却死后堕落,一世不如一世?总是高僧埋藏深处的微细的习气种子不能断尽无余,一旦外缘和合具足,恶业种子激发且起现行,仍要堕落,没有任何商量。
在佛眼中--这一无穷大的高像素照相机面前,即使是高位的菩萨,于念念中也不免有属于菩萨水平上的大写的尴尬,何况旷劫轮回之博地凡夫?
众生欲出轮回,欲成佛道,不念佛,不靠佛力,绝没有任何可能性。
1.名声有时对人是一种消耗,外在的美好与惊世有时恰是透支内在能量而撑起的。此时外在越光鲜,内在力量越显不足。很多明星透支过甚,内里虚弱至极,故而靠吸毒刺激微弱的存在感,或以自杀而终。
2.若人先天能量足够,则无妨,如同天外来客的大科学家爱因斯坦不会因名受损;若人对袭来的名声并无动于衷,不介于怀,如如不动,亦无妨,科学家居里夫人把自己的诺贝尔奖章给自己孩子当玩具玩。名声对人的消耗总是靠引动内心妄执、动乱而达成的。
3.自己的痛苦,只有自己了解,外人并不能知。即使是最亲近的亲人、朋友。内在的痛苦,不会因为外在的热闹、丰富,人们的鲜花、笑容、掌声,而减少丝许。
4.这个世界本身是痛苦的、乏味的、无意义的、无望的。只是大部分人过着麻木不仁的生活,“堪忍”其间,并不能深切地体会到;或者体会到了,很快找其他东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少数具有异于常人的敏感神经的人,能够感受深切,甚至是切肤地感受到。他们鼓足勇气,直面痛苦,经过漫长的、努力的抗争、求索、逃跑,最终还是失败了。兵败之下,他们试图用死亡的方式逃离这痛苦,可惜并不能够。
5.人类可以探寻宇宙的秘密,可以留下不朽于历史的著作,可以利益众多这世上之人,可是却无法真正解决自己生命的问题。身体病了,可以医治,灵魂病了,谁能救治?死亡这个大病,又如何医治?佛倘不来,人类将在这暗暗长夜中永远东奔西突、磕磕撞撞,永远都不可能有任何解脱的希望。如善导大师说的:一切众生,俱摧死地!--真是可怕!
6.死去的人固然值得惋惜,活着的人真就那么值得庆幸吗?
7.抑郁症固然有生理、心理、病理成因,然而仍是心病为主。若依愚见,其根源总在:对自我过于看重,过于执著,心门不能向所有人敞开,不能向所有事开放。
8.过去一天到晚忙着出苦力的农村人绝不会得抑郁症,体力上过度的消耗,让一个人完全没心思想那么多“我”的事情。
9.一心利益众生的菩萨也不会有抑郁症,他的心中只有众生,来不及想那么多“我”的事情。真正的菩萨是:众生病,则“我”病;众生不病,“我”即不病。
10.现代人自我意识普遍偏重,故有抑郁症倾向的比重很大。即便无抑郁症,心理脆弱、玻璃心、对人过分警惕、怀疑心重、自闭、社交恐惧症……种种内心不强大、不成熟的状况几乎触目皆是。
11.在这样的社交环境下,办事说话需千小心万小心,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点燃了对方心中的炸药包。
12.医治的方法虽有,但却难奏效,因为凡夫早已“积习成性”,绝不是道理说明白就能解决问题的。
13.“汝若必欲闻(医治方法)者”:则是把心门打开,爱一切人,让对方在心中变得比自己更重要,甚至试着喜欢你所不喜欢的人。当“我”被对方置换出去了,表面上“我”吃亏了,其实真我反而受益了。因为一切伤害都没有了受者,如人挥拳打虚空,虚空并不疼。而此时,源源不断的“真乐”就来了,那是一种别样的平静,安详、自在的欢喜与快乐,一切人可以在你的心门间出出进进,一切事都只看得见可爱,没有纷扰与不平。
14.若着实做不到,那就多念佛吧,及早离开这个让“我”浑身不得自在的世界吧!--“愿我来世,不见恶人,不闻恶声”!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
东西没得到之前,拼命地想要得到,
刚一得到手,又觉得得到后也不过如此。
然而,
当下一个想得到更新的目标出现时,
早已将前面刚得到时的“不过如此”抛之脑后,
又是拼了命汲汲营营地要得到,
得到后又是一句“不过如此!”
人一生永远就在这样无限的循环之中,
生命空耗了,岁月虚掷了。
东西在将得未得的时候,
兴味最浓;
已得之时,
已至山巅,
茫然四顾,
唯余下山之途。
希求-努力-得到-索然无味-再希求--
再希求-再努力-再得到-再索然无味……
人啊,即使活至100岁,
若心念始终如此,
从来不曾反思,
从来不知满足,
从来不晓“知止”的道理,
耄耋之人,
也是过了100年的旧日,
从没尝过新鲜日子的滋味。
得到=想得到更多
今天读《童蒙止观》,看见里面一句话,说:“五欲者,得之转剧,如火益薪,其焰转炽。”
意思是说,五欲对于众生来说,得到了之后,非但不能止息欲火,反而会像火堆上加了更多的柴木,得到了新的柴木,欲望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盛。
这话真挺发人深省的!
我们惯常的想法是:贪欲既起,便生造作,经过一番努力,总算达成了目标,贪心得到了满足,按说人便应该知足安乐了吧?但恰恰相反,这一个“得到”,正是抱来的新柴,得到了新柴,贪欲的火苗也就越着越大。
没得100万之前,想着得到100万,就人生无憾,千足万足了;等真正得了100万,发现还可以定下一个小目标--1000万,此时想得到1000万之心的炽烈程度,远远超过最初想要得到100万的心。所以,大可不必羡慕得到1000万的人,很可能他的目标是一个亿,其心焦灼躁乱的程度比普通人高多了,薪多火亦大嘛。
以上举财为例,美色淫欲,名声地位,美食豪宅……皆然。
对于烦恼成就的我们来说,任何的得到,都不代表休止,而是意味着想要得到得更多。
五欲如是,修行亦然,是故《心经》中言:“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
(其实佛教里相类似的表述还有,比如渴了的人,想要解渴,于是端起一杯盐水来解渴,但非但不能解渴,反而会越喝越渴;烦恼的人,想要用五欲来填塞空虚的心灵,不仅不能达成,反而越得到,越烦恼,越得到,越空虚。)
龙树菩萨《大智度论》里说:“(娑婆世界)苦力多,乐力弱。若人遍身受乐,得一处针刺,众乐都失,但觉刺苦。”
娑婆世界苦之力远远大过乐之力,快乐是虚浮的、稍纵即逝的,而苦恼是深且重的,刻骨的,一丝丝痛苦足以驱走所有快乐的浮云。
比如一个人此时遍身正受种种欲乐,或吃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或眼见最美的艺术品,或耳听最美的音乐,或手摩最舒适的丝羽,甚至是沉浸在男女欲乐之中,此时若不小心踩在了图钉上,所有快乐瞬间息灭崩散,注意力一下子转移到让你嗷嗷大叫的针痛之上,所有美好的享受与快乐竟然远禁不住一根小小的图钉。
有时候吃大餐,吃得如痴如醉,却最后收尾处吃了一个坏的花生米,一入口便直想作呕,之前整一餐美食刺激舌胃而带来的一切美好,悉皆散去。
生活中烦恼的一件小事,比如被同事欺骗,被领导训斥,和朋友出现罅隙,和男友闹别扭……通常足以让你忘记生活中原本那么多的美好:父母身体尚健,工作比很多人稳定,工资比很多人高,有其他好朋友的关心呵护,生活环境比很多人优越,乃至白云在蓝天上悠闲地飘着,晚上星星朝你正眨眼……这些本来的美好,一时竟全然隐没,注意力全部在让你纠结伤心的事上了。
一张纸上,除了让你忧恼的那件小事的小黑点,本来全是美好,但因为娑婆苦力是坚且强的,一个小黑点,也足以让纸上其他那么多斑斓的色彩,瞬间变得惨淡无色了。
桌子是由木头组成,固然有桌面桌腿之别,但不管是桌面还是桌腿,木的本质不变。
我们这个娑婆世界,不管是物质世界,还是精神世界,是由业力构成。诸业中固然有善业恶业无记业之别,但通属众生系缚三界轮回之业,如昙鸾大师说的:“凡夫人天诸善、人天果报,若因若果,皆是颠倒,皆是虚伪。”
既然是木,木即有木相,比如有条纹,比如温胜于金石;既然是木,木即有木性,比如能被火烧,怕水浸泡……
娑婆众生既然是一种罪业的存在,便具罪业之相,比如贪婪、瞋恚、愚痴;既然是罪业的存在,便具有罪业的本性,罪的本性中,其一便是导致痛苦,众生因困惑而造业,由罪业而致苦报,任谁都不能免。
桌子劈成木柴也还是木头,乃至碾成粉末还是保留着木性;众生如何地造作,乃至各种努力地修行,还是罪性难改,因为想用黑暗驱赶黑暗,永远都是徒劳。能够超凡入圣者是极少数,一定不是看到这篇文章的你。
所以,这个世界是痛苦的存在,不管你是否承认,不管你正当下感受的是苦是乐,不管你有多大的修行,这个世界痛苦的本质,丝毫不由人们认知感知不同而有些许变化。
桌子有时铺上桌布,或许让人难以一望即知桌子是木头的,但一块桌布就能永远掩盖桌子是木头的这个简单的事实?
人们或许在这个娑婆世界感受了种种的乐趣,可是就此就能掩盖这个世界痛苦的本质?
聪明的人应该看清楚:那快乐多么的肤浅不实、无常虚伪,而那痛苦又是多么的坚固深沉、剧烈无穷!
1.痛,根源自不通--无论是身体的,还是心理的。“甬”即路也,路不通即痛,气路、血路、心路皆然。
2.身体的,但凡气血不通处即作痛,所谓通则不痛,痛则不通。心理的,一个人所缘境遇引发之情绪超出了当下心路容受范围,心中作堵而不通,心中过不去,悲伤,低落,种种不适……其超出得愈多,心中也越痛,乃至痛彻心扉,痛入骨髓,痛不欲生。
3.身痛是身体的自保行为,比如火烧到手,若手无丝毫痛觉,很快手即成灰。手若知痛,便当下即离,终能保全大体。心痛亦然,穷则思变,痛则思离,人若不穷、不痛,便将永不思变,亦不思离。苦痛愈深,出离之心也愈坚。
4.痛定思痛,这是人道的好处。痛有作时,有定时,作时心难做主,定时可思可想。若如无间地狱中众生剧痛分秒无歇,痛永无定,便于解脱了无希望。
5.有些人很怕痛,有些人很耐痛,针灸室内常见一幕:同样粗细大小的针,扎入病人体内,有人吱喳乱叫,甚则如入“大叫唤地狱”;有人泰然自若,状如戏然,甚而眉也不皱一下。心痛亦然,同样一般境遇,有人痛不欲生,有人隐忍安详,此即内在心路宽窄大小不同所致。心宽量大,“要看银山拍天浪,开窗放入大江来”;心窄量小,小小苍蝇也能击倒大象。
6.时间是医治心痛的良药、妙药、必灵药。多深多剧的苦痛,都会被时间治愈,岁月抚平一切创伤。为什么呢?因为不仅快乐无常,痛苦也是无常的。只是无常和无常之间,需要时间。心中念念迁流,如同河水,能够带走一切漂浮物--好的,不好的;真的,假的;美的,丑的……
7.《无量寿经》里说,众生造下五恶,故有五痛,五痛尚是现报,若在来世,即是五烧。说明一切的痛苦,源自心中的恶。这里的“恶”,并没有褒贬之义。“恶”即是“错”也,错误的想法、说法、做法。
8.痛乃人生多苦中之一种,也是诸苦中最能催人清醒者。屡见,有人痛病袭身、知身非坚而学佛;有人痛离爱人、饱尝爱别离苦,知欲为苦本而出离;有人痛失爱子、知世无常而入道;有人痛受指摘、知世态炎凉而弃俗……可见得,苦痛真能让人清醒,让人入道。若人一生无苦无痛,自可料其乃庸庸碌碌之属,茫茫木木之辈。
9.痛,实乃伴随人的终身:生而出胎,先受山压之痛;死时,更受生龟脱壳之痛。人生,痛来痛往,痛贯一生。
10.譬如针灸小痛可解身上大痛,人若能由身心之小痛而悟世非常,入道修佛,进而可解轮回之危痛大痛,此小痛即为良药,为导师。
11.世间苦痛百端,出世间若修圣道,亦免不得百端苦痛,甚至更广更繁更剧,试看菩萨道中难行能行,难忍能忍,舍头目脑髓、国城妻子之状,莫不是身历种种痛苦,以求圆满六度万行,菩萨为众生而痛,心路宽广无比,故而堪能承受之痛,亦远远超出常伦。可惜,我们不是这样的菩萨。
12.若说修之无痛无苦,快乐安稳,又能速疾成佛,进入永恒涅槃,离开所有痛苦热恼的修行方法,恐怕只有净土法门了。现受无比之乐,来世必定成佛!此既为永劫除痛之根本大道,亦是今生便得少痛少恼的根本法子。
傍晚,从外面开车回家,从北清路转入黄平路,右边一路通畅,左边则车堵得死死的,车队竟长达2公里许。
我们的车在空荡荡的路上,开得怡然自得;对面车亮着车灯,一动不动,似乎蹙着眉头齐口在对我们说:“无奈啊无奈,你们怎么就这么走运呢?”
“无奈啊无奈,你怎么就这么幸运呢?”这话特别耳熟,依稀记得我同学跟我说过。他毕业后,结了婚,生了娃,上班在医院里转得像个陀螺,还房贷,争职称……一次看到我出家怡然自得的样子,不由得脱口而出。
没办法,决定车受不受堵的,最重要的因素就是两个字--方向,方向选错,一错永错。
众人皆往,你偏要往;众人趋之若鹜,你非要趋;众人拼得你死我活,你也来拼,如何不要排长长的队伍、忍受后车“喇叭”的催促,如何能不心塞气堵、心急若焚、心乱如麻呢?
倒不是劝你一定出家,关键在心。转一个方向就好,众生业力洪流的方向,不必成为你的方向啊!权力金钱,饶与他人抢;名位利益,让与他人争。
你大可在反方向的空荡荡的念佛路上,怡然自得,绝尘西去!
1.道家云:“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又云:“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是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
2.人果真能静下来,会有一种身处全宇宙坐标原点的感受,万物皆围着你在动,自己却没有动。此时:万物静观皆自在。
3.人果真能静下来,会生出一种静气与静力。所谓静气,是一种清肃、沉实、内敛、笃定、从容的气,让周围人感觉很舒服;静力像一种磁力,使人接受到这样的磁力后躁心自静、不令而从。一个人的静气与静力,通过说话、走路、动作、神情、写字等等全看得出,比如弘一大师虽不在人世了,但他留下的字还是透着一股静气,观者即使不懂书法也感受得到。
4.反之是躁气,浮躁之气,躁乱之气,这让人很不舒服,在这样的人旁边,像在一个烧得滚沸的开水壶边,想时时躲得远远的。
5.人对外要有力,首先要内敛,比如对外出拳要有力,首先手臂要伸回来够深。据说,国外作过一个调查,发现影响人类重要发展进程的大多数竟然是内向的人,这与我们的想象完全相反,我们总是觉得外向人更有力量。
6.静气与静力有些人是天生有之,但也是可以靠后天习得的。习静的方式很多,比如儒家的宴坐、自省;道家的呼吸吐纳;基督教的祷告忏悔;佛教里就更多了,每个宗派的方式都不一样。
7.在净土宗,就是念佛,目标在于往生净土,对于习静,志不在此,然而往生前还是可得到这个副产品。我们的心灵,需要宁静,这是一切人都有的愿望,如同人想要吃好一点,穿好一点,住好一点一样的心情。上人常常提倡的早上念佛三静、印光大师的十念记数其实都有这个用意。
8.古今大德介绍了很多方法,但我个人觉得念佛静心最核心的诀窍就四个字:自念自听。
9.普通的习静法--这样禅修,那样冥想,并不好用,为什么?是因为整体不静。整个人的心念都无法会聚一处,今天想赚钱,明天想做官,后天想出名,虽然表面暂时静了一下子,出了门立马继续心乱如麻。净土宗其实首先解决了这个问题,当一个人真心愿往生时,心念时时处处倾归一处,虽然没有专门去练习入静,但也会自有静气。在圣道门就是要发菩提心,人一旦真的发起菩提心,自然就有一种静气。
10.人一生的精力、时间太有限,应该倾全部心力于刀刃之上--最有意义、最有价值的事,什么是最有价值与意义的事?就是事情做完之后,由衷地自我感叹:没有白费虚度这一段光阴。
11.独处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各大宗教圣贤,没有一个人是开着party就悟道了的,个个都是在独处中悟道的。一个人独处的能力有多少,就代表了他往佛性的方向能走多远。
12.真正意义上的独处,并不只是不与人接触,然后自己看书、看电影等,真正的独处,是自身面对自心,自心面对自身,“观自在”“观自心”,毫不假借任何驱走无聊之物,不找任何东西来占据这颗心。当然,现代人即使允许他用各种方式驱走无聊空虚,自己和自己相处的能力也都已经很弱了。
13.对我们来说,念佛独处,是与阿弥陀佛的单独约会,或窃窃私语,或促膝长谈,或耳提面命,或醍醐灌顶……
14.孔子不远千里来见老子,回来感慨:“老子其犹龙耶?”大概与老子相谈的几天,都够让孔子一辈子回味了。我们区区一个秽恶凡夫,却能天天时时和佛中之王的阿弥陀佛亲密接触,三业不相舍离,其福若何?
15.清福难享。具足相当的清净心,才能真正享受得起清福。
16.多数人都耐不住孤单寂寞、无聊空虚,于是发明了很多杀死时间(kill
the time)的方法:收音机、报纸、电影、电视、手机、互联网……乃至旅游与结婚生子。
17.谁终将声震人间,必长久深自缄默;谁终将点燃闪电,必长久如云漂泊。--尼采
我曾经请张铎曦老师帮我写了一幅字,写好之后,裱起来挂在我书桌右方的墙壁上。这幅字的内容是:“达则兼善不渝,穷而自得无闷。”这句话出自东晋时名士嵇康的一篇文章--《与山巨源绝交书》。山巨源就是山涛,两人同是“竹林七贤”中之佼佼者,本来两人关系至为亲厚,后仅仅因为山涛向当政者举荐嵇康做官,嵇康觉与山涛两人在志趣心向上发生了偏异,于是便写下了这封冷峻决绝却又名传千古的绝交信。
有一次,房院长在我的屋子里看见这幅字,兴奋异常地跟我说:“宗道法师,我们真是有缘啊!我屋子里挂的也是类似的一句话呢--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确实,这两句话意义很是相近,甚而可以断定嵇康这句应是脱胎于孟子的那句古话。然而,我还是更喜欢嵇康这句,觉得孟子那句话太白、太平、太泛,而嵇康这句则有味道,有深度,更能打动人心,也更堪玩味。
记得我是有一天在kindle上下载了顾随的《中国古典文心》,看到里面选录的这篇文章,正一句句咀嚼着前文之顷,忽一眼滑过这句话,当时感觉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如电击心,只觉这句话说到了我的内心深处。当即,我便将这句话抄在了一张纸片上,准备第二天去张老师家登门求字。
人生一世,蠢蠢终生,纵横百态,浮沉世海,总不出两种状态:或穷或达。穷即是不通,某种时空、因缘下,种种遭遇,种种阻隔,种种患难,让一个人无法畅达其志;达即是通达,无诸障碍,种种人事因缘、风云际会皆能顺风顺雨,现实给了一个人充足的条件、平台与空间去施展其能力,以此畅达其志,去帮助别人(兼善)。
一般的人,总不免穷则苦闷难当,达则骄慢善变,而嵇康这里却说,虽然“穷”,但要“自得无闷”;固然“达”,但仍要“兼善不渝”。
若时事因缘束缚身心,不得其志,也不必苦闷。能够“穷而不闷”乃是源自于“自得”,“自得”的意思可以理解为自心有所得,也即一个人内在的精神世界足够广阔,足够安宁,足够丰富,足够满足,快乐并不从外得,换句话说,自己跟自己玩儿就已然足够了。就像我小的时候,父母不在家,把我一个人丢在家,没人陪我玩儿,我拿几支笔当作战士,拿一个苹果当作地球,在房间里配音,上演一幕幕拯救地球的“大片”,玩一整个下午,玩得不亦乐乎。
一个人的精神世界也完全可以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沉浸在某个领域,玩耍自得。牛顿不是说他在科学上的探索就如同一个小孩子在海滩上捡拾各种形状颜色的贝壳吗?
甚至,在任一领域想要有大的成就,“穷”或许是不可缺少的一环呢,如同钢钎想要穿裂巨石,必借猛锤敲击,故有历史上“文王拘而演《周易》,孔子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
若时事因缘很顺达,各种因缘催动着你去施展能力与抱负,那就坚决不移地做下去。此时更大的挑战也许是如何做到“不渝”,相较而言,人们在逆境中更能“不忘初心”,在顺境中却很容易“忘记初心”,因为顺境最容易让一个人骄慢、膨胀,名利、地位、财富,种种诱惑也接踵而至,不知不觉便忘记了最开始的“初心”。
对于念佛人来说,“穷而自得”便是“自信”,“达则兼善”便是“教人信”。
应该说,念佛比世人更容易做到“穷而无闷”“达而不渝”。首先,因为念佛人靠念佛“自得”,而念佛是不需要任何条件的,即使全世界的人都反对我,也并不妨碍我的相信,即使人们绑住我的腿我还可以口念,即使人们封住我的口我还可以心念,即使潦倒终生、贫病交迫,孑然一身,心中仍可以装下一个“广大如虚空”的极乐世界。又,念佛人在在处处佛菩萨往来如织,轮班守护,所有快乐不从外得,由心涌发而出,如何会“有闷”呢?
其次,念佛人“兼善”(教人信)并不靠己力,全依佛力,个人只是一个转播塔,将接收到极乐世界的信号转到旁人那去,个人微渺如尘,丝毫不足为道,如何会因骄慢而“有渝”呢?凡是以众生得解脱成佛的利益为最大,一切为此开路,一切以此为圆心,若存这样的正念,便能劝尽娑婆而“不渝”。
不过,理论上虽是这样的,但在事上,还是不免受凡夫习气左右,也许遇困境便忧恼,逢顺达便张狂,所以,我将其作为我的座右铭,时时提醒我自己。说来也怪,十二个字静静贴着墙壁不动声色,忧恼时看着它,心便释怀很多;张狂时看着它,心便不觉憬然有省。
愿与一切有缘共勉之!
《心经》里有句话:“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这句话点明了众生一切恐惧的来源--挂碍。
“挂”者,挂念;“碍”者,障碍。一切担心挂怀之事,皆障碍了我们本然清净自在洒脱的心。
挂碍口袋里的钱,便恐怖于被偷被抢或丢掉;
挂碍出门的行程,便恐怖于红灯、堵车,可能会赶不及飞机火车;
挂碍现有的权位,便恐怖于左右人的觊觎、揭发、检举;
挂碍自己的名声,便恐怖于丑事的败露;
挂碍自己的身体,便恐怖于种种灾祸与疾病;
挂碍孩子的前程,则恐怖于:今天考试没考好,小学便读不好;小学读不好,初中便读不好;初中读不好,上不了好高中;高中上不好,考不上好大学;考不上好大学,找不到好工作……一辈子就完了;
……
挂碍的东西越多,则恐怖越多;挂碍的心越深重,则恐怖也会同比例增大;处处挂碍,则处处恐怖;时时挂碍,则时时恐怖。故而,充满挂碍与恐怖的人生,哪里谈得上洒脱与自在呢?
人们在孩童时代,欢喜自在,天真烂漫,就在其百事不懂,无所挂碍,亦无恐怖。看过一视频:一两三岁小孩被车碾压,人竟无事,起身后拍手大笑,扬长而去,继续玩耍去也。稚子无知,并不知车轮碾身意味着什么,但恰是这个“无知”救了他啊!倘若成人,吓都要吓得半死了!
《庄子》里有一则故事,说有一个人很擅长赌博,当以瓦为赌注的时候,这人便气定神闲,百赌百赢,千赌千赢,万无一失,号称“赌王”;但当以钩(银子做的一种钩)为赌注的时候,此人便开始慌乱忐忑,局促不安,心不安,神不宁,此时输赢各半;而当以黄金为赌注时,这家伙便头脑昏热愦乱,眼也花,手也抖,百赌百输。同样的技艺,何以随着赌注不同而状态各异?因为挂碍之心随物而起,随着赌注变得贵重,恐怖在一步步加剧。智者庄子最后总结了一句话:“凡外重者内拙。”“外重”即是挂碍于外物的心重,“内拙”则是因为心中充满了不安与惶惧。
在念佛人这,作为一个人一生最大的挂碍--生死,不期然得到了圆满的解决,因为六字洪名“一切恐惧,为作大安”,死既不惧,又惧怕旁的什么呢?
故而念佛人最应过潇洒自在的生活,心神栖于净土之时,回观娑婆,究竟有甚值得挂心记怀之事?既无挂心之事,便无恐怖;既无恐怖,则“外不重,内不拙”,心安神定,气畅神和。此时,岂不个个是那个“百赌百赢”的“赌王”了?
我以前的一篇文章里就写过:“有距离方能淡,沉湎其中,欲淡也难,距离生美,美出于淡,世人每以浓重为美,差矣!”
淡一点就很美,淡到自然,素面朝天,是最美的。
人如果沉湎在人事里,整个心都扑在里面的时候,淡其实是很难的,必须要有距离才能淡。人跟人,人跟事都一样,人跟事情没有距离,你是看不清楚的,人跟人没有距离,那是很难受的。
哪个人不是刺猬?哪个人身上没有刺儿啊?刺猬跟刺猬太近了,那就相互扎,所以要有距离。这种刺儿是什么呢?因为人都是个体,每一个个体在宿世以来都养成了不同的习气,这种习气就是刺儿,保持距离,就扎不到了。
人跟人的距离是很重要的,有一句话“人生若只如初见”,这句话其实是很无奈的,讲这句话的人肯定是深深受伤了,受伤往往是因为没有了距离,不得不感叹--“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啊!”人和人初识的时候经常觉得很美好,因为不可知的部分很多,很朦胧,很多心中自生的美好想象。可是像《增广贤文》里那句话--“但看三五日,相见不如初”,意思是相处久了,各自身上的刺就露出来了,然后随着距离越近,就扎得越深,受伤也越深。
有距离,发生事情的时候,才有转身、回旋的余地,没有距离。就无法转身,那是很难处理的。
距离产生美,美是因为淡,有距离才有淡。有距离即便是产生伤害的时候,都会得到缓冲,甚至伤害不到,没有距离,伤害就太直接了,就像一支矛直接插到心中,太难受了!
距离越近,越反不美,从另外一个方面,也透露出每个众生皆是罪恶生死凡夫的本质,因为凡夫越近,就越能相互发现烦恼罪恶的一面,如果是圣者和圣者,一定是相反的--越近越能感受到其高洁盛德的一面。正如一朵花是香的,越近就越能闻到其香味,而一坨屎是臭的,越近也便越能闻到其臭味!
青岛的佛慧送了我一个崖柏木雕成的胖脚丫,圆溜溜的脚背上有个蜘蛛,我问佛慧是什么意思,她说“蜘”即是“知”,放在“足”上,就是“知足”,提醒看见的人要学会“知足”,我听了恍然大悟,感叹说这设计的人也太有才了。
我把这只“胖脚丫”放在我的案头上,时不时拿起来在手上把玩,它滑溜溜圆滚滚的极可爱,又有木质的温暖,虽然只是一脚(角),但观脚知人,观人知心,想象中这该是多么知足的一个人的一只脚啊!
当然,我也会时不时触相生心地问自己:对于今天的处境和条件,你知不知足?
老实说,不是每次都是肯定的回答,我时常会觉得,这也不如意,那也不顺心;也时常在心中焦灼地期待:想要的结果怎么还没有来,什么时候才可以达到如何如何;或时不时懊悔:某事做得太不圆满了,要是当初如何如何就好了……这些种种负面的心念,其实本质皆植根于不知足。
所谓知足,就是心中对当下的一切所有很满足,对当下一切遭遇都坦然接受,对未来一切没有过分刻意的希求。
为什么是“知足”呢?怎么不是“知头”“知肚子”“知膝盖”?
我边摩挲着胖脚丫边咂摸着。
一会儿,蒙胖脚丫加持,我好像若有所得。
第一,全身上下,唯有“足”是把我们的身体运到四方的工具,当我们的心中有所希求、有所不足的时候,我们的心便指挥“足”,把身体运到心想去的地方,想要借此让心得到满足,于是身体从南走到北,从西走到东,去了N多地方,看了N多的人,经历了N多的事,最后却发现,始终并不能让心真正得到满足,暂时的欢乐一次次掩盖了空虚与无聊,却终究抵不过蟒蛇一般日日长大盘住脖子的寂寞。
直到有一天,心忽然“知”晓:原来真的能够满足自心的不在外境,若心能满足,足在哪都能满足,若心不满足,足在哪都不满足。原来路不在何方,路在脚下。
这一双“足”就代表“当下”的一切,一切本来就是圆圆满满、毫无欠缺的,无限的风光就在眼前,万物皆备于我,事事宛然可爱。
所谓“停下即到”,有的事情越追求,越反不得,停止一切折腾,完全停下来,反而不期然就到达了。古圣说的“知止”,莫非即有此深意?
从四处希求,到满足于当下,只需一个“知”字,念头的转换只在一念之间,如同禅家的诗文:
尽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遍陇头云。
归来笑拈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
然而,常人从“不知”到“知”并不是件十分容易的事,要么经历大风大浪的淘炼,从事上品出这个味道,要么则需明悟佛理,从理上勘破缘生缘灭的幻相。
又,“足”乃人一身上下最低处,心中对万事的标准若能低到不能再低,自然一切皆满足。比如心中标准是一毫米,那两毫米已经是满足且有一倍的有余啦!更何况低到地面上,高度为零,如此一切皆得满足,一切皆成有余。
又足触大地,大地对一切的“足”,皆是平等相待,在大地眼中何曾有皇帝与乞丐之差别?要知道,一切的不满足,皆生于不平等,不平等即有差别,有差别则有对比,有对比则有满足和不满足。若能人人知谦卑、守平等,尽量泯灭一切对立与差别,人人趋近于绝对的满足,则和乐安宁就会周满世界,正如《黄帝内经》中说的:“高下不相慕,其民故曰朴。”
知足的人,心中坦然,熙怡,安稳,快乐。常言“知足常乐”,正是此意。《佛遗教经》中说:“知足之法,即是富乐安隐之处。知足之人,虽卧地上,犹为安乐;不知足者,虽处天堂,亦不称意。不知足者,虽富而贫;知足之人,虽贫而富。”
有人问了:“你说的知足不就是流行的‘佛系’们的生活状态吗?凡事皆可,凡事满足,这也行,那也行,你也很快乐,我也没脾气。”
其实,两者有本质上的不同。“佛系”们属于“三没”:没骨头,没志气,没原则。真正的学佛人有志气、有原则、有骨头。学佛人对于自身所求,知足常乐;对于利他之心行,却永不知足;对于追求佛法,也永不知足,如同《往生论注》里说的:“菩萨爱乐功德,如海吞流,无止足情。”
有人又问:“人要是样样都知足,都没有追求的动力啦,岂不是生命了无生机?”
那你就错了,为了自己永不知足,才真的没生机。人只有在对自己知足、少欲少贪的前提下,才能有足够的心力与精力,去做利益大众的事,菩萨发心为众生,“愿为众生趋走给使”,不知疲倦,勇猛精进,如何会了无生机?实在是无限生机!况且,人自身也只有在坦然、快乐、满足的心境中才能迸发出不可思议的干劲。像佛慧居士,一边开着公司,一边照顾着自己的家庭,同时开办“妙法佛音”微信公众号,每天八个栏目,精心挑选文章,精心排版,一个人从头到尾,几年如一日,雷打不动,为了每天按时按质发布,常常忙到半夜,渐渐竟然赢得了一百多万的粉丝的关注,成为佛教公众号中的魁首,对于关注粉丝们,她由世俗生活慢慢渗入念佛往生的出世思想,善巧至极。这不正是知足而勇猛的活生生案例吗?
有人问:“念佛人应知足吗?”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念佛之人,更应知足了。我们只是想下一世不堕地狱,阿弥陀佛直接给我们斩断了轮回;我们只是想脱离六道,阿弥陀佛却直接接我们去他的极乐;我们只是想往生佛的净土,阿弥陀佛直接给我们无上的佛果……佛所给我们的,永远比我们所希求的更多更大,大大超过我们的预期和想象,怎么能不知足呢?
《念佛人每日诵念思惟》是编辑部共修所必读的,里面有这样一句:“不怀虚假,不行谄曲。”
以前读过去,未免空口滑过这句,或不假思索地认为这在那么多条法语中不过是属于配属角色的一句罢了。
而最近,我却越来越发觉这句话的分量实在很重,甚至可说是很机要的一句话。
“不怀虚假”好理解,“谄”是谄媚,“曲”是隐曲。“谄曲”即是为了达到一些目的,曲意地讨好奉承对方。“不行谄曲”,也就是不要为迎合对方违心地奉承之,应质直无伪。
我却觉得这只是字面意思。上人立此句,肯定有其更深刻的意涵。
这个词的关键点在于“曲”这个字,“曲”即是“隐曲”,简单说就是心口不一,心行不一,心里拐弯,说的是这般,心中是那般,甚至做的是这般,心中却又是另一般,凡是这样的隐曲,不质直,不清透,都属念佛人应该摈弃的不良习气。
这样的习气有何种危害呢?一个人如果心是质直无伪的,那么即使此人有各种不好的习气毛病,但却是完全暴露在大众的眼光下,有自尊心的觉醒,总是不至于太坏。可是当一个人心是隐曲的时候,在言也善好、行亦端正等一派美好面目的掩盖之下,心中的贪婪、嫉妒、算计、恶毒等通通都看不见,这些心灵的毒瘤便可肆无忌惮地疯长,甚至扎根到心肉中去。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阴暗的角落,长出的多是有毒微生物。
“诵念思惟”十条中其他条条都可以做得极好,但很可惜,都只是一场表演而已,因此人心中是隐曲的。为什么要这样隐曲为之?其本质还是谄曲,想要藉此得到别人的认可、肯定、赞美,甚至由此换来的名声和利益。
人心中一旦有所求,为了达成一个目标,便甘于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了。
人如果坦诚直爽,即便是浅薄,但也很可爱;人如果心中谄曲,即使渊深,但总让人不愿靠近。像鲁迅说的:“一条小溪,清澈见底,即使浅吧,但是却浅得澄清,倘是烂泥塘,谁知道它到底是深是浅呢?也许还是浅点好。”
不得不说,中国人是极其擅长行谄曲之事的,始终在国内生活的人,大概感受还不那么明显,对比国外人的简单、质朴、直接、单纯,中国人的谄曲之心真是到了令人讶异的程度。我曾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中国文明几千年都没断啊!古人也都讲:“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但怎么就……
后来忽然想到,这大概也正是和中国几千年的圣贤教育有关。古书上多是教人做圣贤的,但越到后世人的根机越趋下,也就越来越做不到,虽做不到,环境要求他必须变成圣贤,怎么办呢?只好就装圣贤,于是中国自古便出了很多伪圣贤。伪圣贤们自然也收了很多徒子徒孙,长此以往,从皇臣到庶民,皆能习以为常,中华文明没断是没断,但有些内容已然异化了,过去是值得称道的,现在反成了一个民族的劣根性。而西方国家基督教主张“性恶论”,申说每个人都是带着原罪来的,而这原罪以自己的力量无论如何也是洗不净的,只有依靠上帝。既然承认自己是罪恶的,当然从个体上来讲也就无需遮遮掩掩,无需摆出一副善人贤人模样,展露真实的自己就好,如此反而看上去真实自然。
女人跟男人比更擅长谄曲,大概女人天性更注重外在吧,喜欢穿美丽的衣服,穿漂亮的鞋子,爱打扮,描眉铺粉等等,女人除了爱打扮自己有形之身体,当然也爱把自己打扮成人见人赞、人见人爱的模样。当然这只是相对而言,男人因为心中有求之心很重,为了达到目的,有时也不惜软化膝盖,其实也并好不到哪里去,同是虚假谄曲,男人、女人之原始动力之源有点差别。
谄曲的对立面是质直无伪,真实自然。“直”和“真”只差两点,两个字还真是大有关联,一个人活的真,就一定会直;反过来,一个人很直,也一定比谄曲者要真。心中真实直爽,人看上去才会自然,也才能够得到众人打心深处的喜爱,一个不真不直的人,任他再怎么会说话,会办事,甚至很会说佛的话,做佛的事,也让人觉得俗气得很。
人能够毫无谄曲之心可是大不容易的,但贵在明理,且不断朝此方向努力。河北肉身不坏的香河老人周凤臣临终前留给儿孙五句话作为遗嘱,第一句话便是:“走到天边,也要说话口对其心。”可见得菩萨修行也不出其外。
俗谛是真谛的自然流露,念佛人对弥陀救度的切实感受产生的反应体现在生活上,即是俗谛的内容。而同时尽量地落实俗谛,也能够助成真谛。人若能尽量地“不怀虚假,不行谄曲”,可更真实地面对弥陀,直纳弥陀愿心,也将得到更多受用。人若谄曲成性,免不了念佛做样子给大众看看,做功德给大众看看,内心的犹疑贪恋藏在深处,不能暴露在同行善知识眼前,众人想帮也帮不了你,到了临命终时,方才暴露出问题所在,那可真要给“念佛人”三个字抹黑了!
最近写的几篇文,引来了好多“好奇猫”,纷纷悄悄私信问我:“哎,你说的文人是谁呀?”“哎,你说的把因缘当借口的人是谁呀?”“哎,……”
我的回答是:我写的就是我自己啊!
问者表示不相信,觉得我是在有意搪塞。
其实真不是搪塞,里面写的就是我自己。
比如《文人学佛之慎》,这篇纯是自我省察而有感而发,我就是太把文字当回事,我就是言高于行,我就是习惯于看轻别人的文字,这些习气有些是过去的,更多的则是现在还顽固地存在着的,有些是明显能看出来的,有些则是自己以为消弭了,然而触境逢缘却意外瞥见:原来还是老样子!一点没有改观。
至于说“把因缘当借口”,虽然更多的是批判眼前所见,但其实自己何尝不是有意无意地说“佛话”气到别人呢?就在写这篇文的前几天,一个莲友问我一个事,我一时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复,随口脱出一句:“随缘吧!”其实本意就是在找借口敷衍。后来这位莲友看到我写的这篇文后,终于敢吐露实情说,当时听到我说“随缘”两个字,心里拔凉拔凉的,很是不舒服。
所以,我写的很多文字是从观照自心而来的,自己的错,自己的痛,自己的毛病习气,自己的教训与经验,自己一时对某事的感悟感想,将其写出来作为自省与梳理的过程,更作为一个提醒和警醒,虽然这个过程有时很痛苦,但于我而言,为文不关乎自己的生命与灵魂,便觉毫无意义。这样去写,即使没有人读,我的目的也达到了;若有读者得益,那便纯是我额外所赚的外快。
时间一长,我便发现,越是关注自己的心,观照自己的心,以自省的心情真实地面对自心,解剖自己,研析自己,这样的状态下所出的文字,也越显得自然、显得真切,越能引起读者的共鸣,更拨动读者的心弦。我的看法是,所作一切文章,必先感动自己,说服自己,才可能感动别人,说服别人,所谓唯有“出乎自心”,才能“入乎他心”。像我写的《文人学佛之慎》,此篇自察之心着力最深,昨天发现竟被神不知鬼不觉地转发到了凤凰网的佛教频道。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众生一体,万物同根”,自己的心其实也是一切人的心,一切人的心,也与自心无异。忘记是西方哪位哲人说的话了:“要想了解别人,只需看你自己的心,要想了解你自己,只需看众人的心。”
要帮忙解决别人的问题,反而首先是要解决自己的问题,当你真有能力解决自己的问题的时候,同时也具备了帮一切人解决同一个层面的问题的能力。
师父曾讲过一个关于他母亲的故事,说一天下地干完活回家,忽然发现家院子里有人偷西红柿,原来对方是一个同村人。一般人碰到这样的情景,肯定要大喝一声,抓个现行,好好教训一番吧!可是师父的母亲却不仅佯装作没看见,而且悄悄地退离院子,让偷东西的人趁机翻墙溜走了。事后师父问母亲为何不抓住对方,母亲说:“若抓着了对方,对方会多难堪?都在同一村住着,再见面多尴尬呀!偷几个西红柿事小,名声搞坏了,影响人一生呢!”
当时我听了这个故事很感动,这不就是《宗风·俗谛》里说的“凡事为对方设想”吗?人们在普通情况下,设身处地地为对方想一想,或许并不难,然而倘对方侵犯到自己的利益时,此时是否还能站在对方角度考虑呢?恐怕多数人早已在怒火与恼恨中,只想着如何将对方打倒了,因为对方不倒,我的利益即受损,我的利益高过一切人,至于对方如何,那早不是我考虑的范围了。
“凡事为对方设想”,简单一句话,说来容易,做起来很难。可是真能这么做的人,依我看,不管事情是大是小,总能折射出人性中许多光辉,真让人眼前亮亮,心中暖暖!
那么,凡事为对方着想的人,身上有哪些光辉呢?
其一:反映出一个人心量很大。
睚眦必报的人,必属心量狭小之人,这样的人,很难让他为对方去着想什么。
如何看一个人心量大小,大约看一个人如何对待伤害自己的人,即可测知。自己受伤五分,反过来疯狂追抵,若不使对方受伤十分,心绝不解恨。此种人,心量最是狭小;自己受伤五分,报之以五分,你我扯平,互不相欠,这样的心量较普遍,可说多数人皆然;自受人伤,视之不见,听之不闻,默然受之,不宣不怨,这种豁达心量,殊为难得稀有;自己受到别人伤害,想到伤人者当下心即坚硬,心性扭曲,当来苦果亦必自亲尝,由此反为对方感到难受,怜惜对方,愍伤对方,尽自己最大努力,让对方情绪平息,不使对方难堪,事后有缘,对方需要帮助,丝毫不计前嫌,努力帮扶,如此心量,乃具盛德者方能为之。
其二:反映出一个人很宽容。
但凡要为对方着想,心中必装着对方,而对方是千差万别的,如此,要容人的心足够大,才可时时处处如此。
能以宽容待人的人,总是让人很感动,心生敬意。
其实,习惯于站在对方立场考虑事情的人,才能宽容。人有时不能宽容,不就是太拘泥于自己的立场、视角吗?不就是未曾真正站在对方立场考虑吗?
娑婆世界,谁都不容易,谁都是中了三毒的业力凡夫,毒性一发作,谁都会像一头醉象乱踩乱冲,难以自抑,故而谁都需要被宽容。一个人想要被宽容,就得先从宽容别人做起。
其三:反映出人心的柔软。
一个从来不考虑别人感受的人,心性一定是坚硬的,刚强的,甚至是冷冰冰的;而常常心中想着对方的人,心中一定是慈柔的,舒展的,温和的,像一块玉一样,无怪乎孔子把有德君子比喻为玉。
柔软让这个世界不冰不硬,减少了太多伤害。如同小时候玩的碰碰车,怎么撞也撞不坏,因为外面有一层软软的车轮塑胶。
若要让世界温柔待你,首先得让自己的心柔软下来,你的心坚硬,世界就坚硬,你的心柔软,世界就柔软。
《往生论》中讲到极乐世界的触功德成就,用了一句“宝性功德草,柔软左右旋,触者生胜乐,过迦旃邻陀”,这样的世界,正是阿弥陀佛柔软心成就的啊!佛准备成道的时候,魔王率领魔军向佛万箭齐发,结果一支支箭在射向佛的空中就变成了朵朵莲花,锐利坚硬的毒箭靠近佛即变成可爱美好的莲花,佛的心多么柔软啊,柔软的力量又是多么强大啊!
其四:反映出人很有爱心。
有心量,是因为有爱心;能宽容,也是因为有爱心;爱心即是柔软心。心中爱对方,故能容纳,能宽容,心中慈软。所以,以上都是来自于爱心。爱人如己,这是一切德的总源头。所谓爱心,在佛教即是慈悲,在儒即为仁。
人只有在深爱对方的时候,才能忘掉自己,自己的私利,自己的执见,统统可以忘掉,因为他先想到的是如何保全对方。
其五:反映一个人很有智慧。
为对方设想的人,一定是有智慧的人。首先能如此用心,就是一种大智慧,能站在对方立场上想得周全,更是一种智慧。
孔子有一次下雨出门,要借伞,一个弟子说可问子夏借,孔子说不可以问他借,问为什么呢?孔子说:“子夏这个人比较吝啬,我若朝他借,他若不借给我,人就会责怪他不尊师重道;他若借给我,他一定会心疼。所以,不能问他借。”
孔子为子夏着想的过程中,既显示了孔子超强的洞察力,又显示了完全接受子夏吝啬的心理,不仅接纳,而且尽量保全,孔子作为老师,为学生子夏想得多么的周全,这难道不是一种智慧吗?
又,梁启超说:“所谓会说话,就是心里装着别人。”我觉得梁概括得非常到位,比如今书店里铺天盖地教人说话技巧能力的书,都要概括得精准而实用太多。一个人若心里装着别人,自然知道该怎么说话。很多时候我们不懂说话,本质其实是我们心中没有太装着别人。
总之,“凡事为对方设想”,简单一个心行,其中蕴含的深义太多太多,无法一一举出。
其实,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我们不都是对方的对方吗?若对方凡事能为对方的“我”设想,我是不是很舒心畅然?若对方凡事不能为对方的“我”设想,我又作如何想呢?
由此想到《论语》里两段话:
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其恕而已矣。”
孔子有一天对曾参说:“参啊,我所说的大道,其实是有一个能够贯穿所有始终的。”曾子回答说:“是的。”孔子走后,其他弟子问曾子,曾子就说:“老师的一以贯之的道就是宽恕而已。”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子贡一天问孔子:“老师,有哪句话可以一生奉行不变的呢?”孔子答道:“一个字,恕。将对方当成自己一样看待,凡事为对方着想,自己不愿承受的事,也不要强加给别人。”
过去我一直不太理解,最近这么一琢磨,这一个“恕”字,可不把很多道理都贯穿起来了吗?
北京一冬天没下雪,冬去春来,前几天准备迎接百花绽放的时候,反而下起了雪,这可把广西来的排版师小韦感动得都要哭了。
开始以为是意思意思,没想到一天下来,雪越下越大,当然温度也一下子降了好多,因为要去书屋,本来已经放进衣柜的棉袄又赶紧拿了出来。
我一边瑟瑟发抖,一边想:冬天温度下降,春天温度上升,这是大的趋势、总的趋势,虽然降中也会有升,升中也会有降,但大的趋势一定是冬降春升。
上人说:守大体,有分寸。我说:要守大体,先要识大体。
大体是升,即使升中有降,也要做好升的准备;大体是降,即便降中有升,也要做好降的准备。不可见升则逐升而动,忘记降的总体,见降则逐降而动,忘记升的总体。
判断万物运行趋势如此,看人也如此,看人要看大体,看主体,看本质,主体是真诚的,不必因为些微虚伪,而全盘否定其真诚的主体;主体是发心为众的,不必因偶尔私念,而否定其发心的总体。
但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多不理智,非常容易被近处的东西影响或阻碍,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以偏概全,以点害面,以局部否认总体。
对人总不能太苛责,应该允许其前进中有稍许后退,上升中稍有下降,真诚中稍有虚伪,发心中稍有退转……金无足赤,人无全人,谁都得承认自己实是罪恶生死凡夫,凡夫又何苦为难凡夫?
这不,雪停了,五天过去了,暖气停了的屋子,竟然暖意盎然起来。
与对方想法不同,意见不一,生活习惯有异,性格不合,便武断地认为自己天生是对的,对方生来便是错的,甚至毫无理由地看对方不顺眼,进而否定对方,排斥对方,指责对方,讨厌对方,躲避对方,真是愚痴的想法,荒唐的做法。这样只能让自己退藏于孤立的小岛之上,四海茫茫,无依无靠,心门紧闭,既不透风,亦不透光,心缩成一团,躲藏在心房阴暗潮湿的角落里,烦恼每日丛生,生活之路越来越窄。
要知道,“心、佛及众生,是三无差别”,没有任何人是你心之外的人,也没有任何人不是你自心向外的一个投影。换句话说,没有任何人不是你自己的一部分,排斥对方,就等于排斥自己;否定对方,就是在否定自己;厌嫌对方,就是厌嫌自己;躲避对方,其实是在躲避自己。
我们的心本来如虚空一样广大,可是因为虚空中充满了“我”,空间都被“我”给占据了。不能接受别人的地方,恰是“我”字深深盘踞的地方,也是心中需要拓展的空间。“我”太多,多得跟众生都隔离开了!
与众生隔绝的心,是多么地无力啊!《华严经》说:“一切众生而为树根,诸佛菩萨而为华果。”生命之树得不到众生的滋养,叶是黄的,枝是枯的,也难结出硕美的果实。总之,“小我”越来越大,“真我”就越来越小。
其实,“真我”一定是毫无拣择地接受一切的。
天空因含纳万物,故能成其大。风雨阳光,雾霭尘霾,皆无拣别地接受。
大地因承载万物,故能成其大。善人恶人,鲜花粪便,大地皆无拣别地接受。
阿弥陀佛若不是无拣别地接受罪根深重的我们,我们岂有任何其他的出路?我们是烦恼厚重到诸佛世界都难容受的众生啊!
人难道不应该效仿天地之德?难道不该以阿弥陀佛接受我们的心,来接受我们的“难兄难弟”?况眼前之人与事,果真如心中所认定的那般吗?难道不会是自己知见不正、想法不对、性格乖左,然后在强烈的我执作用下以自为是、以人为非吗?
接受众人,众人才能接受你;抗拒众人,亦必遭众人之抗拒,此是永恒不变因果之常理。
凡夫在事上虽做不到彻底地接受一切,但总要明白这个道理,知道哪个方向是对的,哪个方向是错的,不至于在错误的道路上愈走愈远。
今天看到一篇文章,是耶鲁大学校长彼得·沙洛维在2014年毕业典礼上的演讲,题目是《感恩的能力是一种核心竞争力》。坦白地说,像朋友圈里这样的鸡汤式题目几乎每天都能进入视野,开始我并没太在意,但关掉手机后,这题目自顾自地从脑海中一遍遍升腾而起,“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论语》),题目就很让人回味了,于是我很快又重新打开手机看了一遍。虽然文章显现的中美文化背景差异不小,但还是发现里面有很多给人启悟的智慧之语。
以下粗列几条,并加数语评论之。
一、表达感恩的能力,不仅是社交礼貌,也是一种核心竞争力。
这么说似乎有些功利色彩,但客观事实确实如此。一个“感恩心贫瘠”的人,我执过于坚固,往往视他人的帮助与“好”为理所当然、天经地义,这样的人本质是孤立的,是“失道”的,“失道者寡助”;反之,习惯于感恩一切的人,我执淡薄,视一切外缘--无论人事逆顺,皆为感恩的对象。如此,感恩的心便成为个体连接世界的纽带。“万物一体”--这原本就是法界实相,此其谓“得道”,“得道者多助”,当然做一切事皆易成功。故而说感恩是成就事业的核心竞争力,一点也不为过。
当然,此处的感恩宜出乎自然,倘为成功造作出的感恩,或人为地、短暂地将“感恩”作为达成某个目的的一个手段,均不在此列。
二、感恩促使我们反思作为主体承担者的局限性。
确实如此,感恩的当下,同时显示了个体的软弱,显示了个体主控范围的局限性,然而,这一事实岂不是再正常、再正确不过了吗?只有幼稚且自大的人才会认为:我是圆满的,一切都牢牢地在我的掌控范围内,我不需要任何外缘的帮助。
爱因斯坦说:“我每天上百次地提醒自己:我的精神生活和物质生活都依靠别人的劳动,我必须尽力以同样的分量来报偿我所领受了的和至今还在领受的东西。”一个对人类发展作出极大贡献的大科学家尚如此思维,何况普通人?也许,也正是爱因斯坦能这样思维,才会成为古今罕见的科学巨匠吧。
可惜,人生来就是傲慢的,“贪瞋痴慢疑”,这是人作为一个人的五种根本烦恼,所以,骨子里傲慢的人类,生来便不那么习惯于感恩,这是很可悲的。
三、当我们心存感恩时,就很难同时感受到妒念、愤怒、仇恨等负面情绪(会比一般人更幸福)。
感恩的情绪是良善的,是顺乎法性的,如同太阳。太阳一出,不平,愤怒,怨恨,嫉妒等等一切负面情绪的阴霾都会散去。
一个人在感恩的当下,是知足的。而知足是一切幸福的基石。
一切摧毁幸福的心行几乎都与不知足有关,再说穿了,也就是都与贪欲有关。
一个生活在“恩”的世界的人,他生活的四壁是光灿灿的、暖和和的,充斥着幸福的自由空气。
四、心怀感恩的人很少妒忌他人,愿意帮助人;感恩能拓展人的思维;这些都是习惯感恩的人何以容易成功的原因。
内心寡恩的人,对世界是冷漠的,以自己的得失为全部,故而焦虑,紧张,不堪重压,更由于冷漠,孤立于人群之外,难以得到别人的帮助,即使偶尔得到别人的帮助,一副“你帮我是理所应当”的嘴脸,让施恩之人心冷伤神,不得不永远远离之。
对“恩”的存在的感受力是一种能力。人其实本来就生活在恩的世界里:天地父母不生我养我,我即不可能行走在这个世界;师长朋友不教我信我,我即不可能有当下的一丝毫能力;古人的慈悲智慧,佛所显明的真理,若无代代人传,我便茫昧如地上一只昏昏蠢虫;顺境和乐,嬉恬自在,逆境磨挫,砥砺心志,催人成熟,如此如此,皆当感恩啊!
恩,本来就在那,端看一个人是否能感知到这一切,若心麻木,便会“身在恩中不知恩”,如龙树菩萨所言“恶中之恶,不识恩分!”
知恩,感恩,报恩,此是人面对恩的三步心行,若开始便不知恩,后面一切也便免谈了。
习惯于感恩的人,心中不只有“我”。而人面对压力,心中装着的人数和压力是成反比的:心中装着的人越多,压力越小,心中装着的人越少,压力越大。同时,人心中装的人数与行动力、创造力、拓展力则是成正比的,心中的人皆转变成一个人抗压与前进战斗的铠甲。心中装的人越多,人越愿意为之奋斗,乃至全身全情地投入,随之而来的便是源源不竭的创造力。
五、感恩带来幸福,给予越多,得到的越多。
因果不虚,因果不爽,自然如是,老子两千多年前就在《道德经》里说了:“圣人不积,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圣人不为自己积聚积藏什么,他只是尽可能地帮助别人,给予别人,给予别人越多,自己反而越丰多。
所以,除了知恩感恩报恩,人还要多多施恩。施恩越多,不但不少,反而得到越多。
《大经》说:“无量寿佛,恩德布施,八方上下,无穷无极,深大无量,不可胜言。”阿弥陀佛越布施越多,越多越布施,以至于最后成为“光中极尊,佛中之王”。
六、念佛人来说,最应知恩。
溺水之人,被人救得一命,尚铭记膺怀,念念不忘,况弥陀救我的,乃是本应万死千生轮回中无尽之命;弥陀所免我的,乃是本应无量大劫中受地狱剧恶极苦之刑。
不仅如此,释迦佛与一切祖师善知识劝诫之恩,等与弥陀同,若非他们,虽有弥陀而不知,则与没有同。
今录善导大师有关感恩法语如下:
努力努力,勤而行之,常怀惭愧,仰谢佛恩。
自信教人信,难中转更难,大悲传普化,真成报佛恩。
得免娑婆长劫苦,今日见佛释迦恩。
得生净土报师恩,相续念佛报师恩。
特蒙知识释迦恩,唯知惭贺释迦恩。
碎身惭谢释迦恩,碎身惭谢报慈恩。
长劫赞佛报慈恩,长时长劫报慈恩。
报佛慈恩心无尽,念报慈恩常顶戴。
千万不要以为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自己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应得的,也千万不要以为别人对你任何的好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即使你认为这东西是靠我自己努力赚得的,即便你曾经也对对方好,现在似乎是得到一种回馈罢了。
这样想,你就错了!
要知道,即使是微尘大小的事情,背后都有无量因缘交织而支撑着,少了其中任何一个微细环节,都是不可能成为现实的。并且,万事皆一期一会,此一期过了,再不会重来。
要知道,人家对你的好,完全是出于其内心的善意与慈悲,我们没有任何资格要求人家无偿奉献过来,我们应视其为意外、额外的礼品,感恩之,珍视之。
科学家爱因斯坦说:“我每天上百次地提醒自己:我的精神生活和物质生活都依靠着别人的劳动,我必须尽力以同样的分量来报偿我所领受了的和至今还在领受着的东西。”
作为佛教徒的我们,且不说上百次地自我提醒,是否偶尔也作如是想呢?
当下你所享用到的一切,都是过去积累的福报住持的结果,倘福报流失殆尽,任你如何努力也得不到的。
麻木而骄慢地以为一切本属自己应得,这样的念头,就是足以让过去所积攒的福报迅速漏尽无遗的心洞。
不知从何时起,我一听见有人说“因缘”两个字,头就有点大。
“你什么时候做这件事啊?”
“看因缘吧!”
问的明明是一个非常具体、非常实际的问题,一句“看因缘”不仅巧妙地绕了过去,还化之为一个似乎形而上的话题。让你不禁猛地闭嘴--呃,还是说说“诗和远方”吧,别这么实际了。(这是用因缘敷衍谈话,障碍有实际意义的交流。)
“这件事真的要做吗?”
“当然啊,因缘到了啊!”
决定要做某事,完全不必写什么《可行性分析报告》分析内外部环境、主客观条件等,也不必陈述什么理由,甚至不必与人有任何的商量沟通,一句“因缘到了”,胜过所有分析判断、讨论研究,让你没有任何参与讨论的机会,更没有反驳的余地。(这是用因缘取代思考,跳过缜密理性的分析。)
这还算好的,有的人直接还把“佛”推出来:“佛安排的!”潜台词是:你还想怎么地吧?
“这事还是坚持一下吧,很快就能见到成效了!”
“算了,随因缘吧!”
明明是恒心不够,不肯坚持到底,却拿一句“随因缘”“随缘”来搪塞,掩盖凡夫那颗浅薄善变的心。(这是用因缘掩饰放任,庇护凡夫“自我”的不堪。)
“这事失败了,得分析分析错在哪啊?得论定一下是谁的责任吧?”
“不必了,都是因缘啊!”
得,“因缘”成了顶包的了,大包、中包、小包,都来吧,反正全是“因缘”惹的祸。(这是用因缘替人受过,混淆是非对错的温床。)
在这种强大的逻辑中,人永远都是对的,因为人总是按“因缘”办事呢!错的永不是人,永远都是因缘。甚至还有更简单粗暴的--“没有对错,只有因缘!”只消此一句,人的责任便推得干干净净。
佛教团体做事缘何有时反比不上世间周全可靠?依我见,佛门责任意识太淡薄,也不知从失败中汲取教训、总结经验,总是看似智慧地搬出“因缘”搪塞了事。
我有时真心不爱跟有些佛教徒说话、共事,话也不能好好说,正常人的思维也不具备,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真够累人的!有时跟普通人交流还更舒服一些--更踏实、实际。明明是凡夫,句句是佛话,凡夫咋就不能好好过凡夫的日子呢?咋就不能按凡夫的正常思维生活呢?
“看因缘”,最终还是看自己,看自己心情,看自己的算盘怎么打,看怎么弄才对自己有利;“因缘到了”,其实还是自己想做某件事的心意到了,本人就是“因缘”,谁也挡不住;“随因缘吧”,其实还是随自己的心意!“都是因缘啊”:与我无关哦,不要把责任扣在我头上!
看看凡夫这是有多油滑,在“因缘”这么高大上的挡箭牌下,可以完全按我心意行事,事情成了,全是我的功劳;事情败了,全是因缘的错,与我完全无干。
其实“因缘”二字谈何容易,是那么容易说出口的吗?没有究彻万法因缘的慧眼,如何“看因缘”?如何“随因缘”?更如何敢以“因缘”评定一件事?万法缘起如因陀罗网,层层无尽,相互交织,错综复杂,远不是凡夫可以知晓的。
佛在世时,一次一个老人家来僧团求剃度,佛不在,早已证得罗汉果的弟子们用神通观察,发现此人八万大劫内没有种半点佛法善根,故而一致判定其无出家因缘,于是将其拒之门外。后来佛回来了,佛以佛的神通观察,在八万大劫前,此人是个樵夫,一次打柴,碰见老虎,惊慌间上树躲避之,顺口念了一声“南无佛”,由此善根故,可堪出家,后此人果然证阿罗汉果。当初要是彻底随了阿罗汉的缘,岂不是少了一人的得度因缘?由此可见,阿罗汉尚远不能彻知一切因缘,何况我等具缚凡夫?
佛说:“缘起法者,非我所作,亦非余人作。”众生起码达到“无我”,才敢说彻底随因缘而动。但存“我见”“我执”,都不可能完全依因缘行事。人却喜欢以“因缘”二字来维护坚固的“我执”“我见”:明明在“攀缘”,却说是“随缘”;明明在“结怨”,却说在“了缘”;明明是“恶缘”,却以为“善缘”;明明是“逆缘”,却说是“顺缘”……
“一切凡夫,惟观于果,不观因缘,如犬逐块,不逐于人”(《大涅槃经》),众生只能看到有形的果,看不到果背后的因缘,如同狗只能看到石头,看不见扔石头的人。这实在是众生的常态,虽是念佛人,但往生前都在这样的状态之中。
好在净土法门可以让我们安于这样的状态,既是凡夫,那就好好过凡夫的生活,踏踏实实按人道法则做事即可,“尽人事,听佛命”,岂可倒置过来拿“因缘”作“不尽人事”的借口?
下次我要是再听见谁随便说“因缘”这两个字,我说不定会劈头盖脸道一声:“说人话(不要说佛话)!”别怪我没提醒哦。
小注:
因陀罗网:即帝释天之宝网。其网之线,珠玉交络,以譬物之交络涉入重重无尽者。《通路记》曰:“忉利天王帝释宫殿,张网覆上,悬网饰殿。彼网皆以宝珠作之,每目悬珠,光明赫赫,照烛明朗。珠玉无量,出算数表。网珠玲玲,各现珠影。一珠之中,现诸珠影。珠珠皆尔,互相影现。无所隐覆,了了分明。相貌朗然,此是一重。各各影现珠中,所现一切珠影,亦现诸珠影像形体,此是二重。各各影现,二重所现珠影之中,亦现一切。所悬珠影,乃至如是。天帝所感,宫殿网珠,如是交映,重重影现,隐映互彰,重重无尽。”
昨晚与佛善通电话,电话一接通,便觉她的声音有点不对,似是刚哭过的,沙哑、低沉,满满的委屈,与平时她轻快、活泼、阳光的声音截然不同。
仔细一问才知道,因为工作上的一点问题,生了点小烦恼,听她描述事情的整个过程,由于各自领域不同,我自然是不懂,听起来也是蛮晕的。
但到后来,我忽然注意到,她始终反复用到一个词--“一定”。
我果断打断她的话说道:“你哪来的那么多‘一定’啊?你一定不要有‘一定’的想法,也一定不要用‘一定’的说法。‘一定’一定会让你痛苦、烦恼!”
她听完,开始一怔,转而又破涕为笑。
这一连串的“一定”一定让她好玩又有理,有理又好玩。
我继续说道:人的一切烦恼都和这种“一定”的心态有关,人的心如果是一只小鸟的话,本来这鸟可以在无限广阔的天空中自由翱翔,可是如果人心起念--“一定要如何如何”,这“一定”便制造了种种透明的玻璃框壁,鸟儿一定要飞向西,便一定要撞到西壁;一定要飞向东,便一定要撞到东壁了,南北上下,亦复如是。透明的玻璃窗对鸟儿来说是个灾难,因为它辨识不清,不知道透明的玻璃不是空气。我在悟真寺就亲眼见过一只鸟儿误飞进厅里,壁面都是大块玻璃窗,飞起来被撞,撞完了再飞,最后活生生地撞死在里面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婆娑世界的本质是无常。所谓无常,说白了一句话就是:没有什么“一定”之事,一切都在变化,瞬息不停,没有什么事能够绝对地按照我们的意志变化。
以“一定”之心,面对这“无定”之世界,结果一定是被“一定”之透明玻璃窗碰得头破血流。
所以,要收起你这颗“一定”之心,口中也不要轻易吐出这两个字。
人活世间,这样也可,那样也可;今天也可,明天也可;这里也可,那里也可;多也可,少也可;成也可,败也可……一切皆可,一切也无可无不可,苦乐顺逆,一任前缘。
这样的悠游任运心态对于一般人来说并不太容易,但对于念佛人来说应该不难。
世界上其实只有两件事是一定的,如果能认识到,就自然能契入这样的心态。
哪两个“一定”呢?
“不念佛,我一定会下地狱!”
“若念佛,我一定能往生极乐!”
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一定之事了。
能够在心中常常思维这两个“一定”,心自然不在娑婆--“心神早送归安养,此地空余镜里身”,既然是镜里身,便是“秽土假名人”,既然是“假名人”,又何必太当真?人身都是假的,身外之物又有哪样是真的?往生之前,大家不过演场戏罢了……
说这么多,总结起来,其实就一句话--汝好持是语,持是语者,即是“一定不要‘一定’”……
一定要相信我的话,哈哈!
有人看了师父的开示,说学问能够扼杀人的心灵,于是便拒绝读书、学习;不但如此,甚至见了读书多的人也心生厌嫌,面露鄙夷:“这是一个被扼杀掉心灵的人,切,我才不要靠近他嘞……”
如果这样的道理成立,岂不是世间不学无术之者,文盲白丁之辈,其心灵境界都超过饱学之士了?可是这与事实并不相符啊!
殊不知,师父这么说其实是有其特指的对象的,这句话是特指一班不善为学之人,徒用头脑研析钻究,不善用心体会,唯在逻辑、概念、观念所堆砌的围城里打转,甚至以学凌人,骄慢自矜,如此自然心塞智堵,缺乏灵动与活力,精神境界反不及常人。故而师父纯以一种以偏纠偏的表达法来警示之。
然而其实学问本身有何错?学问的内涵就包括事实和真理,事实和真理怎么会有错呢?错在人不善用心而已。“学问”真成了冤大头!
在我个人的印象里面,反倒是学问越深越广,人格也越高尚,内心的境界也愈广大,甚至心思会变得单纯、清透,超脱种种世间功利俗气,几近于道,这样的范例从古至今很多很多。而“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巧言令色”之者,却多半是出自不学无术之辈。
人的心灵的高度、深度、自由度其实取决于内心的所缘境--也即内心世界所装的东西。正如昙鸾大师所说的:众生以国土量为心量。国土广阔,心量自然也随之广阔,而国土有有形国土,也有无形国土。在这个地球上,60多亿人同样在一个蓝天下、大地上,但其实每个人的内心丰富度并不是一样的。除了感官所知的世界,更多的空间是无形的知识与学问帮助拓展开来的。
程颐曾说:“学进则识进,识进则量进。”学问增进则见识增进,见识增进则心量升进。心量不同常人,涵养易自不同常人。中国有一个词叫“学养”,即学问和修养,二者是不可分的,有什么样的学问,必然有什么样的修养,学问和修养绝对成正比关系(当然此处前提是如法追求学问)。
爱因斯坦说:“用一个大圆圈所学到的知识,但是圆圈之外是那么多的空白,对我来说就意味着无知。由此可见,我感到不懂的地方还大得很呢。”一个人学问的半径越长,圆周也就越长,也就由此越能晓得自己的无知,像苏格拉底说的,“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一无所知”,如此,一切众生天生即带来的无明骄慢之根本烦恼才能为之降伏,谦则受教有地,谦逊是一切美好道德的根本,没有了谦虚之心,一切修养道德不过是山上的水,一滴都留不住,自然淌下山去。诚如《易经》云:“谦者,德之柄也。”
孔子深明此理,不仅自己作出了很好的示范,年十五即有志于学,且在一生教学过程中,处处强调学习的重要,故而《论语》开篇即是“学而”篇,《论语》里曾说:“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各个行业的工匠借专门制造东西的作坊来完成他们想要做的东西,君子也只有通过学习才能完成其道业。
有人说:“老子不是说要‘绝圣弃智’吗?不是‘为学日增,为道日损’吗?”但老兄你别忘了,老子曾经可是周朝国家图书馆的馆长,当其世之书必定是无所不读、无所不知。人若不学,“为道”何以要损,“为道”究竟该如何损,恐怕都不知道,更不晓得从何处下手!
人才不是凭空产生的,无疑乃从学习而来。佛教的教主称为“本师释迦牟尼佛”,佛教徒又称为“学佛人”,从“师”“学”这样的名词中,可明显感受到佛教更应是一个学习型的特殊人群,对于任何一个未成佛前的众生,学习都应是持续不断地保持的行为和心态。经中记载释迦牟尼佛前生为菩萨时,为求一偈,身烧千灯;玄奘西行求法,历尽万难艰辛,只为取经、求学;“赵州八十犹行脚,只为心中未悄然”……古往今来,数不清的菩萨先辈们做出了令世间人也为之深心尊仰、动容落泪的学法之表率。
然而,学习毕竟是一个人孤独探究的过程,是要坐在冷板凳上,付出足够的心力和脑力的,可能对于很多人而言,这意味着无尽的枯燥与乏味。
“人心趋下流”,泼出去的水,自然向下,人要堕落是极其容易的。而学习本身是往上的,是要对抗一些生来的习气的,学习远不如和新老朋友聊天舒适,远不如做一场法会热闹,远不如到处“考察空气与食物”更有兴味……
其实果真能学进去,学习的乐趣也很多。
学习让我们不局限于感官所接触的世界,不局隘于有限的知识空间;学习让我们生活的心理空间更为广阔,对事物的了解更加精准、透彻,增强辨别真伪的能力;学习让我们心力与思维张力更加强大,增强做事过程中所需要的观察力、判断力、决断力、毅力、忍耐力等等;最重要的是,学习可以垫高我们脚下的高度,借着佛祖先贤的肩膀,我们看得更高,望得更远,心量为之大开,视野为之提升,心胸更开放,包容度更强。
以上这一切,足以让我们的生活更优雅,更安和,更有味,更有内涵,更充满意义。
以上还只是就学习产生的效果而论,而学习的过程也并不像一般人想象那么乏味:或被精辟的析理折服,或被美好的表达而感动,或被全新的理念触动,过去久郁之疑结顿然开朗,或纠正了长久来的错误认知及错误理念;而对专业的学习,则随着逐渐深入,愈深入而愈见其瑰奇,甚而一通百通,由深妙之理贯通眼前一切之人事物,变得极其富有智慧。
于我个人而言,我的感受是,学习最大的好处是帮助我认识到自己。认识自己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镜子里的我和真实的我,完全不是一回事。古希腊神庙上镌刻着一句话即是“认识你自己”,这是人类流传久远的哲学命题。
人若不学,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原来是渺小的,自己原来是微不足道的,自己原来是罪恶的;而自己究竟渺小到什么程度,罪恶到什么程度,如果不靠一面学习的镜子,绝对难以有一番彻骨彻髓的认知。
早上看丰子恺先生的一篇散文,里面有这样一段:
我十年前曾从弘一法师学佛,并且吃素。于是一般所谓“信佛”的人就称我为居士,引我为同志。因此我得结交不少所谓“信佛”的人。
但是,十年以来,这些人我早已看厌了。
有时我真懊悔自己吃素,我不屑与他们为伍。
因为这班人多数自私自利,丑态可掬。非但完全不解佛的广大慈悲的精神,其我利自私之欲且比所谓不信佛的人深得多!
哈!眼前不觉出现一个倔老头的形象,也正像丰子恺的漫画一样:斜睨着眼睛,歪努着嘴,不屑地瞅着一群市侩气十分跪在佛前的信徒们,老头嘴巴旁边冒一个气泡出来,里面有一句话:我才不愿与你们为伍哩!
我原来特别爱看丰子恺的漫画,尤其是一系列的《护生画集》,也很喜欢他的散文,很有趣;后来我听佛意说,他翻译的《源氏物语》也特别经典;他还把他自己写的《西洋美术史》赠给鲁迅先生,前几天还在国图看到了他亲笔写的赠签原物。可见得,丰的艺术、文学、学术、翻译造诣都很深呢。
丰子恺与弘一大师的缘分很深,尤其被人津津乐道的是两人合作的一系列《护生画集》,我也强烈地感到这部书对于提倡戒杀护生、改善世道人心、传递慈悲仁爱的精神都有非常大的推动作用。但我偶然有一次读到丰的一篇散文,里面写到他一家人围坐一起吃虾和蟹的场景,当时心里甚是不解,这老人家不是一直提倡吃素护生的吗?怎么里面写的一家人吃得热火朝天的,吃就吃吧,为何还要写出来?写就写吧,似乎还配了画,画里虾蟹在笼屉中,一家人团坐在旁,真是让人无语了。查一下写作年代,应该是他晚年的光景。
如今对照前面的一段话(说那段话的时候,我推断大概是在中年),大概好理解了,说不定,他就是以此来广而告之:“大家都来看看,我丰子恺不与你们吃素的人为伍啦!”如果说前面还只是懊恼,这下则已经就付诸实践了。
很正常的心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同气相求,同声相应。人们喜欢和自己相应的人群接近,乃至融合,就像前几天在书屋碰见的一个天津中医药大学毕业的小伙子,他说之前在“豆瓣”上找了很多北京共修佛法的地方,总是觉得不相应,大概也是不愿为伍吧,但是一来到书屋就觉得特别相应,特别亲切,第一次来,一个人看了一个下午的书,第二次来,直接参加了七点净修,平生第一次念佛,就一气念了一个小时,念完身心怡悦,说第二天还要来。而人们一旦对于眼前的人群抵触或不接受,自然就想远离,不愿为伍,因为一旦与之为伍,岂不是自己就成了自己当初抵触甚或厌嫌的人了?特别是当想到:别人也会以自己鄙夷这个群体的心情鄙夷自己的时候,那是一件多么丢人跌份的事呀!于是赶快澄清划线:“我可不是这类人哦,不要把我与这类人相提并论!”名声名节重要,别的都不重要。
可是,果然别的都不重要吗?在我看来,若心中真能视众生命如己命,物我同体,就算与俗人为伍又怎么样?杀生(直接杀,间接杀,见杀随喜)的果报可不管你是与谁为伍就绕着你走,果真业力现前,那时方知,名节根本一钱不值!再者,吃素首先是不负己灵,让自己良心安和,而不是要给大众看,试图说明我是属于哪一个人群,彰显自己是什么品味的人。学佛修行完全是自己的事,与他人何干?
爱好名声,是古往今来知识分子的通病,对于他们而言,世间万事皆无足轻重,惟名最重,人可以为一切死,但名必须保住。
知识分子若学佛,第一应先磨这个习气。
此外,丰先生的眼界只盯住了社会上一部分信佛之人,怎么不看看自己的恩师弘一大师?不也是吃素的吗?民国时代高僧很多,大居士也不少,不都是蔬食终日,乃至尽形?与弘一大师、印光大师等为伍难道很没面子?
而且,若依我的想法,这个群体越是这等的低俗、市侩,我倒反而要将吃素进行到底,不但要坚持吃素,还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丰子恺就是吃素的,怎么了?”如果社会上出现一干有品位、有见地、有学识、有修养的人都来说“我就是吃素的!”那么吃素这个群体在世人眼中观感不就改变了吗?越是为保名声划清界限,纷纷退出吃素队伍,这个群体不就越是被人瞧不上了吗?
写到这,忽然想起一件事。曾经在受戒的戒场上,一个同戒法师万千感慨地对我说:“早知佛门如此,我才不出家呢!”大概因为戒场来受戒的人天南海北,各种人等都有,尤其很多经忏和尚掺杂其中,不免看见不少打击人佛法信心的场景,心中自然不愿与之为伍。我回说:“我跟你想法正好相反,我早知佛门如此,我提前几年就出家了!”他表示不解,我说,就像夜已经很黑很黑了,这时候一个火柴走过来说:“早知夜这么多黑,我才不做火柴呢!”于是自折火柴头,这个世界除了少了一根火柴,夜还是依然黑。这时有另外一个火柴走过来说:“夜这么黑,大家都燃烧自己吧!”于是万万千千的火柴听到呼声,同时燃起,本来黑的夜,在一个范围内亮如白昼。如果好的出家人越来越多进入已有的出家队伍中,出家人在世俗人眼中观感不就变了吗?如果好的出家人都因为不愿与原来的出家群体为伍,那佛法岂不是越来越衰?对方听了,觉得有理。
今天新闻上看到重庆万州公交车冲到江中的视频,伴随着视频里人们恐怖的尖叫,我不由心头一紧,头皮发麻。
前面本是乘客与司机间很普通的一件争执,最后竟然酿成一件惊世骇俗、举世瞩目的悲剧,这真是骇人听闻,不可思议!
女乘客起初或许只是火星般的瞋意,然而,在完全不知克制的情形下,点燃了司机心中的瞋火,两火相烧,语言暴力、肢体抗击,遂成为了燥干的柴火,任由二人心中的瞋火熊熊燃烧。终于,车子冲到了江中。不知道,冰冷刺骨的江水能否将二人的瞋火熄灭呢?只是,与两人没有任何瓜葛的十几位旁人悉数成了瞋心的陪葬。
这事让我不自觉地想到了去年北京八达岭野生动物园的那一幕,亲人间争执之下,一人命丧虎口,一人身受重伤。不同的是,重庆是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北京则是母女至亲;相同的是,都是怒火中烧的两个人。
按说,怒乃人身七情之一,本属正常,不知从何时起,瞋心竟和人命离得如此之近?
如果说这两件事纯属偶然,那么前段时间上海宝马车主被电动车男夺刀杀死的惨景呢?当初一气之下杀了自己一个宿舍四个人的马加爵呢?事实一再地提醒了我们:瞋心,有时离死亡,真的只有一张纸的距离。
佛说:“一念瞋心起,百万障门开。”人在大怒之时,智商为零,理智靠边,往往会做出一些极端的做法来借此泄恨,却不知这些极端的做法会给自己的身心带来极端的困扰,甚至会断了自己的性命,有时还会搭上别人的命。无怪乎古人早有忠告--盛怒之下,勿做决定。生气的时候最好闷头睡大觉,什么也不要做,也不要见人,也不要说话,更不要做任何决定。
过去读孔子对颜回的评价,夸赞这个弟子是诸弟子中最好的,怎么说是最好呢?因为颜回“不迁怒,不贰过”,过去怎么也想不明白,仅仅是“不迁怒”就禁得住孔子这么高的评价吗?现在才想到:一个人能在发怒时,不转移到别的任何人、任何事中,是多么不容易啊!要能够彻底“无迁怒”,其实是需要一个人足够的智慧学养、恭谨的行止、仁爱平和的性情、广阔的胸襟气度作为支撑的,这不就是孔子心目中的“君子”吗?君子种种的德完全具足了,才在外相上表现一个“不迁怒”,这是大不易的。
天底下人没一个不知道生气不好,但天下没一个从来不发火。没办法,瞋怒乃一切众生烦恼,三毒之一,旷大劫来,不曾摆脱一时一会,如同木有木性,随时点燃,随时起火。猫生气会叫,狗生气会跳,人在婴儿时代就因为被人抢了奶瓶气得哇哇大哭。已经证得阿罗汉的舍利弗尚因为佛误会批评他食“不净食”,赌气发愿从此再不接受别人任何供养的食物。
若欲断瞋,先要断贪。瞋心本质是由贪心引发的,贪执的东西无法得到,或因某人某事阻碍了得到的过程,于是便发瞋心。人所贪执的东西有二种:一种是知见,一种是外物。常人只关注想得到的钱财名位等等,却比较容易忽视对知见的执著,其实也就是自己的一套道理,凡符合我的理的,我便接受,凡超出我的理的,我便难以接受,甚至大为光火。比如女乘客所贪执的即是“司机应在我前一站忘下车的情况下放我下来”这样一种知见。这个执著的结果无法让司机接受,于是瞋心大发。重庆人脾气火爆,一有情绪,便发于外。不同性格的人生气表现不一,有人郁结于心,外表平静;有人怨露于外,但尚能克制,不致伤人;有人则如山洪暴发,不搞一番破坏,则心绝难平复。
佛教以戒定慧来对治贪瞋痴。表面上看,戒对治贪,定对治瞋,慧对治痴,其实三者紧密关联,并不能截然分开。如,贪念减弱,少欲知足,则自然心中静定,不易起瞋;而能够认清少欲知足的道理,则又须一定的智慧;当然,能保持心静平和,无瞋无恼,则本身就有益于得到深妙的智慧;智慧若能再深,则可自见贪念、瞋念虚妄无实的本质,也就自然“离幻即觉”“狂心且歇”了。
大乘佛法“六度”里又有“忍辱”对治瞋心。比如女乘客认为中途给下车才是对的,现遭到了不合理的对待,自受其“辱”,假如她是大乘菩萨,先应“忍”下来。不同的修行境界对“忍辱”的要求不一。初心菩萨能强力压制住就算是不错了,其实这还远不是真正“忍辱”的内涵。真正的忍辱是不生一丝嫌恨之心,反起慈悲怜悯之心,觉得对方很可怜,一切都是因果业力的推动。若彻底站在对方立场考虑,则知对方也不是故意的;即使是故意的,按照因果律,对方将来要承受不好的果报,故而是值得怜悯的。想到这些,心还会那么刚强吗?还会“一心只愿对方死,不愿对方活”吗?
大乘佛教里对“忍辱”非常看重,如《四十二章》经说:“能行忍者,方可名为有力大人”,《六度集经》中说:“夫忍不可忍者,万福之源也”。忍辱成了一个人所有福报之源,这真是值得好好思量的。
佛说:“常行柔和忍辱法,安住慈悲喜舍中。”(《华严经》)
我们这个时代,这个国家,这里的人们,真真太需要一颗“柔软心”了。一切的矛盾、冲突、人祸,乃至犯罪,无不是又刚又强且硬且冷的心抛在瞋火之中,“噼里啪啦”地释放着毒气。这毒气随境转成乖戾气、躁狂气、冷漠气、残暴气、杀伐气……让这个世界的人每天生活在恐惧不安、人人自危的忧患中,呜呼哀哉,实可痛心!
人们的浮躁、易瞋,也与人们的信仰缺失有关。人有信仰,则同大树有根,其精神生活便是整束且丰盈的,情绪不轻易起波澜,所谓“水深则流平”,人也容易谦卑,人能谦卑,心自柔和。反之,器小易盈,心中若只有这个世界这么几件事可关注:工作、房子、家庭、孩子……当然要时时“喜怒毕见于色”了,万事动则牵心,受阻则瞋,甚或为之拼命,因为这些是他生活的全部。
再进一步,若人能念佛,知十万亿国土外有极乐世界,栖心于彼,自然可对娑婆世界看淡看轻,整个社会就会像高压锅立即加了放气阀,一切由这个世界相争、相占所引发的压力会随之泄出,想必这一招就可以让很多很多这样的悲剧避免发生了罢?
“无常”这个词,通常会给人感觉不好的印象,因为世间人总觉得“常”才是美好的,动不动口中就挂着“永远”“永恒”“至死不渝”等等的话,这大概也是佛性的依稀显露,因为佛性本真常。
据说在今天山西的一些地方,“无常”还作为“死”的代称。比如当地人要表达“我家大伯死了”,就会说“我家大伯无常了”。不用说,对这些地方的人,“无常”更是充满晦气不吉利的代名词。想起来也无足为怪,世界上最大的无常无过于生命个体的死亡,尤其对于呜呼哀哉的当事者,更是如此,因为一命休则万事休,一命休则世界休。
我上大学时也算是圣道门的“圣斗士”了,为了防止自己淡忘死亡大事,集体宿舍床边墙上贴了个大大的“死”字,虽然招来很多人的反感,但我还是坚持不摘。每天对地狱轮回恐惧得不行,常常想:自己真的能活得过下个月吗?谁能给我这样的保证?于是食堂卡里存钱绝不超过一个月的钱数,买任何东西也从不考虑长期性,现前有用的就够了,万一有些东西买了用不上怎么办?我把我身边所有数字都改作4--电话卡(那时没有手机,都还是路边公用电话)密码改成十个4,饭卡密码设成六个4,银行卡密码也是六个4,后来手机号也专挑“4”这个数多的,生怕自己忘了“死”这件事。我要用种种办法警示自己:“死”就在身边。所以,那时的念佛真的可以用“争分夺秒”来形容,所有能逃的课全部都逃;任何妨碍念佛的事全都取消,每天几个小时的定课,雷打不动。
有人说:“这样活得岂不是很悲惨?”确实,因为往生看不到希望,内心深处极度焦苦。然而如果从身心浅一层的生活感受而言,那几年过得真是非常自在。
人生的一切烦恼,看起来有千万种模样,本质却无非是三句话:一、对过去不肯释怀。二、对未来心怀忧惧。三、在每个当下都活在过去与未来的“挂碍”之中。
而“无常”的道念能够彻底粉碎凡夫以上的凡情妄执。无常感有多深,粉碎得就有多彻底。什么过去事、未来事,倘拿到“生死事大、无常迅速”八个字面前,都能算得了什么?想到明天我就死了,有什么难以放下的事、难以放下的人放不下?我那时经常被同学问:“啊?这么重要的课都不去上?”我苦笑了一声:“不好意思,实在是忘了。”我想不通:何以一堂课、一次考试就能成为他们心目中天大的事情。
人总是为杳不可知的未来筹划很多。然而,第一,未来不一定会沿着你预计的过程展现开来,甚至是一定不会同你的想象一致;第二,你不知道自己寿命能否延长到那一天。佛教提倡学人要有无常感,包括对生死的无常感,对世间幻灭的无常感。人若真的具足无常之道念,会得来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体验,甚至做人做事的思维方式都要产生翻天覆地的巨变。从内心深处便会涌出源源不竭地想到摆脱轮回的求道的动力,以及超越世俗无意义的表象的动力。
一般人看《红楼梦》,看到贾宝玉窥破无常而出家的大结局,觉得是个悲剧,王国维说其乃悲剧中之悲剧。我却觉得是个很圆满的结局,因为贾宝玉出家,代表了主人公觉知无常,并将要结束这一切无常的开始。
问:
我很讨厌无常,也很不喜欢无常感,我想尽一切办法消除无常感,我希望能做一个没有无常感的人,做一个对人生、对未来永葆希望与热情的人,这样可以吗?
答:
01
首先纠正你一个错误的观念,以为说到无常都是不好的。佛教的无常观是对一切万有现象的客观描述,是说众生之生灭心所招感之生灭世界,迁变不息,刹那不停,或生住异灭,或成住坏空,或生老病死,统皆属于无常的范畴。宇宙万有中,有老病死、爱别离等不好的同时,也有“好”的无常,比如我们心情抑郁中,若没有无常,岂不是一直苦恼下去了?又比如我们遭遇一件不幸的事,若没有无常,岂不是永远都没有了转机?正是有了无常,才有春夏秋冬、四季更迭;正是有了无常,才有新陈代谢、推陈致新……这些都是无常积极的一面,无常就在我们身边、身上、乃至心中,刹那不离,“百姓日用而不知”而已。
佛经云:“大地及日月,时至皆归尽,未曾有一事,不被无常吞。”任你是谁,也摆脱不了无常的束缚。
讲无常好与不好,不过都是站在众生主观角度来评判,本质来说,无常并无所谓好与坏,事实如此,法尔如是。
02
当然,佛教是出世法,倡导众生出离六道,成就佛教,故而说到无常时,多从呵劝的角度重点说无常烦恼、剧苦的一面,以励出离之心。尤其对于无常之极致--死,更是大说特说,比如:“人命危脆,朝夕有变,无常宿对,卒至无期。”比如:“无常念念至,恒与死王居。”比如:“是日已过,命亦随减,如少水鱼,斯有何乐?”……大概你所说的不喜欢、想消除的对象应专指这一类无常吧?
03
想消除这类无常感,有两种办法。第一,掩耳盗铃法。把眼蒙起来,把耳堵起来,不看不听,丝毫不措意于胸。《法华经》中有一“火宅喻”,豪宅中大火蔓延,马上就烧毁梁屋了,几个孩子浑然不觉,对他们而言,丝毫体会不到“无常大火”,因为几个人围成一圈,在地上玩蛐蛐,各自沉浸其中,不亦乐乎。不同的是,经中顽皮的孩子们因为无知,故不觉;“掩耳盗铃”的人是明明知道,不愿觉,以为不闻不见便能躲避无常的侵袭。据说商业楼都没有四层,因为见四便想到“死”,真是“大怖无过死”,世间人骇之,欲避之之心,可见一斑。第二,直面惨淡人生法。知道无常,正视无常,直面无常,进而去寻找解决无常的办法,这样的人堪称人类中“真正的勇士”,因为他们“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04
那世界上究竟有无解决无常的方法呢?答案是肯定的,法藏菩萨曾有愿:“一切恐惧,为作大安。”佛教的最最可贵之处,在于它既揭示问题,同时又给予解决问题的方法(不仅如此,佛教还给了所有人--无分上中下根,都能做到的方法)。
佛说世界是无常的,同时还告诉我们,为什么这个世界无常(欲知此理,可详研《大乘起信论》)。不仅如此,除了无常的世界,同时也有“常”的境界。诸佛涅槃四德(常、乐、我、净)第一德便是“常”,又说:“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众生无始劫来,虚生浪死--被无常所缚,正是妄心逐妄,生灭不已的结果。若能即生灭而入真如,顿歇狂心,自然菩提心现,无常化没,真常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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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耳盗铃属自欺欺人之举,最终还是沦为无常的阶下囚;直面无常,运用佛教给我们的从无常入真常的方法,挫锐解纷,方为有智之举。诸法虽多,八万四千,审时度机,无如念佛最灵、最速、最稳。极乐世界“建立常然,无衰无变”“快乐安稳”“随意自在”,是“常、乐、我、净”的世界,是与无常永久绝缘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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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念了佛,就不需有无常感了呢?非也,无常观是修习佛教的基本道基,不拘于某一宗派。无常是娑婆本来面目,念佛确让我等面对无常心安无惧,然而毕竟未到西方,幻质仍处娑婆魔乡,若视无常如儿戏,不惊不怖,如呆如木,如此则道基损塌,厌离心驰,念佛全无动力,甚至贪染娑婆,久之因循世故,不知不觉滑下愿船,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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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无常感并不等同于畏惧感、忧虑感、不安感。无常感,是个体对无常世界的敏锐觉知,进而感受其存在。若对其无可奈何,自然有畏惧有不安,若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解决之,则伴随无常感同时生起的则是安心感、喜悦感、满足感、幸福感。无常感越深,后之四感同时也有多强烈。
若念佛人有无常感,却不能同时生起安心、喜悦、满足、幸福,便应仔细考察自己内心对弥陀究竟有否信顺,信顺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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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有无常感的真念佛人,可说是这世上一等一幸福之人。娑婆原来的一切无常,皆成为“园林游戏”之林泉草木,对世人执著至死之物,念佛人因为对无常有感,故不争、不抢、不慕、不恋;一般人难以放下之人之物,念佛人因对无常有感,故弃之如敝履,抛之如涕唾;普通人难以忍受、接受之事,念佛人因对无常有感,故视之如家常,怀之如己身,不怨不恼,无惊无怖……总之,念佛人如云,山高难碍;如风,无物能系;如光,给人温暖光明;如江,虽九曲八弯,唯奔向弥陀愿海,无物能挡!
故,具有无常感的真念佛人,又可说是这世上一等一洒脱之人。
不管信不信佛,大概所有人都会讲一句话“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这几乎是能代表佛教的一句经典台词。最近佛教界也风行一本书《苦才是人生》,作者是索达吉堪布。总之,佛教似乎和“苦”这个字有着紧密的联系。
我们人生在世间,都不想苦,都想得乐,但大多数人可能不知道,苦和乐其实是一体两面的,如硬币,想要完全脱离苦,单纯来谈乐,是不可能的。世间往往福祸相倚,苦乐相依。
逃避苦,并不能得到乐,逃避苦往往需要面对更大、更久、更深的苦,唯有正视苦,面对苦,解决苦,才能得到真实彻底恒久的乐,佛门常讲“离苦得乐,拔苦与乐”,可见得佛教正是这样一门解决苦的学问。
对于我个人而言,短短的不到三十年的生命,围绕着苦,我觉得内心中经历了七个步骤:觉苦,知苦,了苦,更苦,息苦,断苦,无苦。
第一,觉苦
人对苦的感知力的确有别,有人麻木,有人敏锐,有人终其一生都处苦而不知苦;有人经历了大半人生,尝遍了世态炎凉才晓是苦;而有人年轻时候敏锐地感知到人生是苦。比如曾经的悉达多,身为太子,身处王宫,最极五欲横陈的生活中,但仍能窥探到苦的本质;一般喜欢哲学、宗教、艺术的人多有此特质。
我算比较驽钝,也比较幸运。19岁那年,高考失利,没有考上,压力很大,加之身体病痛的折磨,感觉到人生活在世间太不容易了,那时长期失眠,常常通宵不能入睡,睡不着时常常在月光下写各种各样的文字,诗、散文等等,几乎全是倒苦水。
然而,比身体、心理更深、更折磨人的苦,是心灵上的苦恼,心灵上苦什么呢?一个青春期的年轻人,面对纷繁复杂的世界,觉得人生没有了方向,人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以往的世界观、人生观远远不能给我一个完满的答案,固有的思想大厦完全颠覆了。说“大厦”有点夸张了,但我的确读过很多关于人生、人性的书,也用稚嫩的脑袋很深入地思考过,甚至研究过马克思、恩格斯选集,陶醉过尼采的超人哲学、强力意志,迷恋过老庄;对于我这样的人,信仰的问题不解决,简直会疯掉,这是年少的心灵开始觉知世间的苦。
第二,知苦
《圣经》讲“苦恼的人有福了”,人有苦恼,就像身上的肉里扎了一个刺一样,总是想尽办法要将它拔除。
这样我便到处寻找:什么才能息掉这样的苦?一个偶然的机缘,读到了佛教的书,我开始被佛教说理的精辟,框架的严整,思想的严密所吸引,这些完全是世间任何的书籍所没有的,我在读佛书的过程中感受到了“法喜”,心灵一次次得到清凉与安慰;我直觉到:这才是我要的!
从佛书中,我才知道,原来人生本来是苦,娑婆世界即是堪忍世界,忍什么呢?忍受众苦。而且,从佛的教言中我还知道,我从前所感知到的所谓的苦,其实根本不算什么,那些还都只是苦的影子、苦的气味,真正的苦远没有尝到、触到。
第三,了苦
这里的“了苦”不是“已了”的“了”,而是我心中下决心要与苦做了断。
佛说八万四千法门,门门都是了苦的方法,但我经过细细了解,反复地思量,觉得净土法门才是这个时代、我这样的根机所能做得来的,且也能够成功的法门;佛都说了:“末法亿亿人修行,罕一得道,唯依念佛,得度生死。”佛言不可信,谁言可信?
于是,从此时开始,大概20岁吧,我便每日念佛。
第四,更苦
这就奇怪了,佛法是让人了苦的,怎么念佛了,还更加苦了?在座诸位是有福报之人,可能不太能体会到我这段心路历程。
因为那时学净土还不晓得要门、弘愿,也不知道纯粹的净土法门是怎样的,所看的书都是告诉你怎样精进地念佛用功,达到“一心不乱”(指修持功夫上的“一心不乱”)、功夫成片、梦寐一如等等,都是在说“你怎样怎样就不能往生”,从没有人告诉我说“你当下这个样子念佛就可以了”。
所以,我念佛可说是拼过命的,怎么拼命呢?那时已经上大学了,大学管理也比较松,我就常常逃课,跑去念佛。念了一天的佛,回宿舍睡觉,经常感觉胸中空空的,气虚得不行。因为我喜欢出声念,耗气太严重了,每天吃饭、念佛、睡觉,念佛、吃饭、睡觉,甚至有时候觉也不睡,晚上跑到操场念佛通宵。因为我常在同一个地方一个人绕圈念佛,很多陌生人过来关心我,问我是不是失恋了,是不是有轻生之念,真让人哭笑不得。
这样子的用功,结果是什么呢?是越来越觉得没有希望。
人不用功不知道,一旦用功就会知道自己真的是罪恶累累,一文不值,毫无修行之力,起恶造罪真的是如暴风駃雨一般。人不用功时,思想念头统统是朝心外去的,观照的都是别人的对错。当心回光返照,检视自心时,特别是当这种观照力比较深入、精细时,就会体会到《地藏经》说的“起心动念,无不是罪”。
学佛前,不知轮回还好,只知今世身心之苦;不知地狱还好,只求过好今生也罢;不知极乐还好,西方那么好,真心愿往生,却用尽浑身力量也达不到,这岂不是更苦?加之无常感、生死紧迫感、罪恶感、无力感、彷徨感……百感交集,此时感觉比前之痛苦实在百倍而不止。
第五,熄苦(熄是熄灭的熄)
前面的用功念佛,经历了大概有三年。三年后一个偶然的机缘看到了净宗法师的书,当时一看到师父的书就觉得不一般。当世所有法师的书,没见过有谁像师父这样把净土法门说得如此清晰、透彻、明明白白,没有一处矛盾不自洽,没有一句犹豫不肯定。我几乎是一口气看完了《净宗略讲》《唯说念佛》《念佛胜易》这三本书,感动莫名!顿时从前烦恼的热火被弥陀的大悲甘露熄灭许多。
我好长一段时间都处于极其亢奋的状态,四处打听收集南宁念佛人的感应与往生实例,对照这些感应事迹,感觉到只有弘愿寺这一系列的书才能将这些事相背后的原理说得完整、清晰、透彻、理事相符,其他的说法,总是觉得有隔膜。
激动之余我统统记录下来,写成文稿投到弘愿寺网站。也因为这个因缘,师父知道了我这个人,陆续才有了后面的因缘。
第六,断苦
断苦是指将来临终时,弥陀来迎,轮回总断。虽还未发生,但却是可以预见到的,因为这个法门是“平生业成”的,虽还没有真正的临终,但往生决定。轮回之苦必了断,正觉之花终要开。
第七,无苦
往生之后,自然无苦,如经中说的:“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故名极乐。”
人都是厌苦求乐的,甚至不要说是人,蚂蚁都知道避苦逐乐,这是一切有情众生的基本趋向。
世间人往往以苦止苦,从苦入苦,好比本来人渴了,却端起盐水喝以求解渴,却是越喝越渴;而阿弥陀佛却为我们早已准备好了极乐世界,往生之前的念佛也是潇洒快乐的,所以念佛人真正是从乐入乐,从明入明。
从我的这段经历,约可以知道,苦是入道之本,小乘四谛苦、集、灭、道,首要即便是苦。苦是助道之缘,如果不是苦,很难有这样强的修行动力。
世间法常说:“吃苦即是了苦,享福即是消福。”但我认为,如果不能以苦为师,以苦入道,由苦助道,恐怕吃苦也是了而未了。因为轮回不出,未来之世,谁能保证不造新殃呢?
有人也许会问,“佛教讲人生很苦,是不是太消极了?”
我说,不是消极,恰是积极,人只有体苦、觉苦、知苦,才会寻找解决苦的办法;人若处苦而不知苦,还竭力用五欲之力麻痹自己,让自己暂时忘掉一丝苦,可说太不清醒了,等无常一到,糊里糊涂到地狱受无尽苦,便悔之晚矣。
念佛人自然得五福临门,何以见得呢?
我们把古人说的五福的次序倒过来一下,逐个来说吧!
一、善终
念佛人得善终,这几乎是毋庸置疑的,且是容易得到公认的,现今在佛教兴盛的地方,很多医院都知道设置念佛堂、往生堂等等,很多临终关怀研究部门还会将其设为专题研究项目,因为人们在实践中发现,念佛确实能让病人走得没那么痛苦。
念佛人得善终,也是古今无数人亲证了的,确凿无疑。许多圣道修行的高僧或许有走得不甚潇洒者,然而普普通通的念佛人自在往生的案例却比比皆是。
按照唯识宗的说法,人在死亡时往往经历三个阶段:明了心位、自体爱位、乱心位。念佛人都是在明了心位就往生了的,也就是说是在其意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情况下随佛而去的,这岂非最大的善终?
而古今更有预知时至者、身无病苦者、无疾而化者、天乐鸣空者、异香满室者……这样的命终之善相,真可谓是善之极也!
有其事必有其理,道理何在呢?我引述一段经文,自然就明白了。
《阿弥陀经》云:“其人(念佛人)临命终时,阿弥陀佛与诸圣众,现在其前,是人终时,心不颠倒,即得往生阿弥陀佛极乐国土。”
玄奘大师翻译的同本经此处加了八个字:“慈悲加佑,令心不乱。”
死魔原是五种魔中最难应付的魔,念佛人却轻轻松松将其彻底制伏,究其本源,其力量来自于阿弥陀佛,有了阿弥陀佛在念佛人临命终时现其人前,“慈悲加佑,令心不乱”,这才有了念佛人之善终啊!
二、好德
佛为德之极,念佛人口称万德洪名,源源不断地摄取着来自十万亿国土外的弥陀兆载永劫修行的功德,故而既有好(hǎo)德,又能好(hào)德,念佛人不但自己决定当生解脱,也愿与一切众生同得解脱,所以会情不自禁地“自信教人信”。
世间人概有种种好德之心、好德之行,然总是不究竟、不彻底,或可助人一时一生,难助人生生世世。
善导大师在《观经四帖疏》中说:“若得一人舍苦出生死者,是名真报佛恩。何以故?诸佛出世,种种方便劝化众生者,不欲直令制恶修福受人天乐也。人天之乐,犹如电光,须臾即舍,还入三恶,长时受苦。为此因缘,但劝即令求生净土,向无上菩提。是故今时有缘相劝,誓生净土者,即称诸佛本愿意也。”
由此可知,念佛人之“自信教人信”,即是称诸佛本愿之行,世出世间思维遍,有什么比教人成佛更堪为“好德”之事呢?
同时,念佛之人被弥陀悲心感化,触光柔软,自然生出“弥陀如何为我,我便如何为人”之心,也自然身意柔软,谦卑安和,绝对是整个社会中的正能量,人群中的清流。
三、康宁
念佛人念念称名之间,消除无量宿现业障,当然也包括身心的业障,古今念佛愈病的案例实在太多太多,不胜枚举,若是典型之因业病,效果更是立竿见影。
同时,念佛之人厌秽欣净,“心神早归送安养”,对于此浊染的娑婆世界只是淡然观之,由此便也少却了许多执著与痛苦,更少了许多怨恨恼怒烦,故而心境恬淡安和,简单朴素,心绪安宁。
又,《十往生经》云:“若有众生,念阿弥陀佛愿往生者,彼佛即遣二十五菩萨拥护行者;若行,若坐,若住,若卧,若昼,若夜,一切时,一切处,不令恶鬼恶神得其便也。”
由此可知,念佛人佛光护佑,诸佛护念,天人礼敬,菩萨相伴,故而多平安,少灾祸,康宁之福,不求自来。
四、富贵
念佛人倒不一定个个都是亿万富翁,也不一定个个是尊贵显赫,但内在的富足显贵却是显而易见的。
何以言之?
念佛人虽然放弃了整个娑婆世界,但得到的却是整个极乐世界啊!
往生者,身体是紫磨真金色,身上的衣服比天衣还华美灿烂,饮食是盈满七宝法器的百味珍馐,大地铺满了黄金,树木都是七宝转共合成,免费天乐时时为您奏响,扑鼻的香气让人开神悦体……
其实,即使是极乐世界八功德水池底一粒金沙,其价值实在都比地球上所有财富加在一起还要超过千万亿倍,何况其余?
因此,念佛人太知足也太满足了,佛说“知足第一富”,虽然身体还在娑婆,但知足之心足以让每个念佛人即使家徒家四壁,穷得叮当响,也自然展露着无比高贵无比优雅的气质。
再说说念佛人的“贵”。善导大师说:“若念佛者,即是人中好人、人中妙好人、人中上上人、人中稀有人、人中最胜人也。”念佛人不但好,而且妙,不但妙,而且上上,而且稀有,而且最胜,这样够“贵”吧?
贵不贵,我们再来看看念佛人的朋友圈吧,如果朋友圈里全是贵人,那说明这人也一定不会太平庸。《观经》说:“若念佛者,当知此人,则是人中芬陀利华,观世音菩萨、大势至菩萨为其胜友,当坐道场,生诸佛家。”怎么样?观音、势至都是我们的好朋友,《阿弥陀经》中更说:念佛之人“为一切诸佛之所护念”,一切诸佛都在念佛人的朋友圈内哦!翻开经文、历史再一看,文殊、普贤、马鸣、龙树、天亲……这么多大名人原来都是我们的死党。
纵然是一字不识、满脸皱纹、吐字不清的乡下捡垃圾的念佛老太婆,在佛眼中也是贵中之贵,无过此贵啊!
五、长寿
善导大师的《观念法门》中说:“称念阿弥陀佛、愿生净土者,现生即得延年转寿,不遭九横之难。”这样看来,长寿、善终皆在念佛里边了。其实还远不止于此。
念佛人实在是无量寿啊!阿弥陀佛曾发愿说:“设我得佛,国中天人,寿命无能限量……”《无量寿经》说:“可得极长生,寿乐无有极。”
有人说:“那也是往生之后的事啊!往生前还不得一死。”前面说过,念佛人都是在明了心位中往生的,根本不经历后面正常的自体爱位、乱心位等。其实也可说念佛人并没有经历一个完整的死亡过程,某种程度上也就可以说念佛人本身并没有死亡这回事。当然,灵魂换一件衣服,过去的身体弃而不用,那是周围活着人还看得到的,但对于当事者来说,其实等同于就是没有死亡。
所以,也可以推论来说,念佛人当下就已经获得了无量寿的生命了,这还不算长寿吗?
结语
在这个五恶五痛五烧悉皆充满的五浊恶世,众生福报越来越见浇薄,靠凡夫己力,不要奢谈赚满五福,即使能圆满一福都大不易。然而念佛人口唇微动的刹那,却有“他力五福”从天而降,自然临门,诚然不可思议。
细究其理,也不难理解。佛是两足尊,福报智慧都业已达到圆满,而阿弥陀佛迥异诸佛之处,在于他还能令每一个称念他名号的众生当下也具足和他一样的福报与智慧,于是,念佛人得五福自然而然,得往生自然而然,得成佛自然而然,一切都是自然而然。
说念佛人自然具足五福,其实尚是随顺世间的说法,念佛人具足的何止五福,乃是无量福啊,每个念佛人实实在在皆如佛赞叹观世音菩萨的“福聚海无量”啊!
刚刚让小韦上传《净土宗精要法语解》的PDF文档到百度网盘。上传好了,他从微信上转链接给我看,打开链接,上面是文件,下面左边是上传日期,右边则是四个字:永远有效。
心中不免莞尔一笑:“永远有效?我看是开国际玩笑!要是网络程序崩溃了,这‘永远’恐怕也就没多远啦!”
这世界上有什么“永远有效”的东西吗?
这几天口腔溃疡得厉害,在书屋基本只跟人点头,不说话。前天晚上让佛光把捣好的五倍子粉拿出来,用筷子蘸着敷在溃疡面上,我立马手握拳头,作好准备,忍受剧疼。因为根据上次经验,这个药末敷到溃疡面上会短时间很疼,但疼过之后就会好很多,基本第二天早上就收口了。可是,这次敷上去竟然没什么感觉!该来的疼没来(当然啦,第二天早上照疼不误)。我到最后才反应过来:原来将药碾成粉末不久后药效即打折扣,甚至于无效。
看来药物失效是如此的容易,当然更谈不上“永远有效”啦!
虽然中药里边有那种时间越长药效越好的,比如艾叶,古人说:“三年之病,以求七年之艾。”艾叶放时间越久越好。又比如陈皮,时间越久,效果越好,当然,药价也就越贵。前段时间看一个新闻,说福建有一个地方存了清朝就留下来的陈皮,一斤陈皮竟拍卖了几百万人民币。当年充其量也就几块钱的玩意,只是时间让它增了值。
但是仔细想想,这些中药大概也应该是在相对一个时间内越久越有效,很难想象一种药物存一万年之后,还会随着时间增长而增加效力。
食物过了几天就会发霉、变质,即使加了防腐剂,也坚持不了太久;房子过了一定的期限就会漏会裂,甚至轰然倒塌;人在青春时代像一朵花,光鲜美丽,转瞬岁月就让花枯萎了,丑态毕露……
唉!娑婆世界永远都是被无常肆虐的世界,哪会有永远有效的东西呢?
忽然又想起李元松讲过的一句话,他说:“修行人讲的话要像刻在铜壁上的字,永远有效!”
当时看到,感觉说的真好呵!世俗之人,以妄逐妄,今日东说,明日西说,未免说了不算,算了不说,曾经以为的真理,转瞬即被现实击破,曾经以为的永恒,口才合上,便发现皆是小儿痴妄之言。
老实说,言语或文章是否能够“长久有效”,是取决于这些话与真理的契合程度的,契合程度越高,也就越能够流传得久远。至久至远者莫过于佛之金口诚言,直可弥纶天地,贯穿一切时空,任人皆不可撼动一字一句,那是真正的颠扑不灭,真正的“永远有效”!而我们这个世界上,不管哪一个领域,但凡能流传千年万年,常读常新的经典,皆可谓与佛言有相契之处,正如经上说的“世间好语,皆出于佛”。
学佛人以佛言为依,虽不能出言即是千古,但可以无限接近于此,李的这句话正是鞭策自他,要以佛言为己意。
我们看古代祖师大德的著作,并不会因为离开了属于他的那个时代,其言说便不起作用,便不正确。相反,往往越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显示出这些超一流祖师的远见与智慧,留给后人无限的崇仰与惊叹!
落实到修行人个人身上,其言辞的“有效”时间,则与其修证境地有关,愈是修持好,现量境界高的人,愈是能够说出耐得住时空考验的话。
然而,在这个五浊恶世且又是末法时代,恐怕这样的高人越来越少,少到只生活在我们的臆想、记忆和故纸堆里了。
我们生活的环境之中,还有没有“永远有效”的存在呢?
我想还是有的,那就是这一句“南无阿弥陀佛”!
这六个字从十万亿国土之外的极乐世界飘来,不管什么时代、什么人、什么因缘下碰到它,皆能“遇无空过”。今天称它,今天有效,明天称它,明天有效;人称人有效,狗称狗有效;心情好称它有效,心情糟糕称它也有效;专注称时有效,散心称时也有效;痛苦时称有效,欢喜时称也有效;有信心称有效,无信心称也有效;为善时称有效,造罪时称也有效;善人称它有效,恶人称它也有效;佛在时称有效,佛灭后称一样有效;哪怕是到了万年后的法灭时代,人人只有一肘多高,个个残暴无情,互相戕害,杀人不眨眼,在那个时候,这六个字仍然有效,经中说彼时遇名号者,“随意所愿,皆可得度”,这六个字真正是佛为众生“永作伟大赠礼”!永不变质,永不衰减。它的“有效”又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它让必堕者升,必苦者乐,必死者生还,必难者脱险,疲劳者休息,不足者满足,轮回终止,极乐成佛……
这样的“永远有效”,你要不要?
今天有居士在微信上问我:看到很多人念佛念得非常法喜,我为什么做不到?
我回答说:你必须要深深地感觉到,念佛正是你的生命所需要的,才有可能念得很法喜。
比如小孩子需要一个玩具,日思夜想,忽然爸爸下班回来的时候抱一个玩具回来了,小孩子看见了当然会欢喜到踊跃不已;比如刚结婚的小两口需要解决住房问题,忽然父母亲友都来帮助,总算付了首付,小两口的欣喜之情也是可以预见到的。如果小孩子需要的不是玩具,而是蛋糕,爸爸虽然拿了玩具回来,也一定高兴不起来,为什么?因为所给的不是他所需要的。如果小两口住房并不是问题,更想要一辆好车,那即使父母买了房送给他们,也不见得很欢喜,同样的,因为所供给的不是当事人所需要的。
念佛也是一样,如果一个人了解了宇宙人生真相,知道此生前后将有无尽的轮回,剧苦惨烈,由衷地发起想要跳离轮回的心之时,这时有人告诉他,只需要念佛就能解决这个问题,此人闻信的当下,必然如同经文上所说的:“欢喜踊跃”“至心信乐”。尤其是当这个人曾经历经万难,经历了各种法门的试验探索,最后皆归于失败,进入到山穷水尽疑无路的时候,此时若遇弥陀救度的法门,一定会悲欣交集,心中涌出无量的欢喜,自此之后的念佛,当然念得欢欢喜喜,自自在在。
如果念佛能解决的生死问题,并不是一个人真正从心底特别希求的呢?当然会念得无精打采,无聊单调,平时也就时有时无、若存若亡的。因为他心中并不十分关心生死轮回的事情,他觉得事业更重要,儿女更重要,名声钱财更重要,这些“重要”塞满了他的心灵,心变得迟钝麻木,轮回的苦恼似乎和他并没有太大关系。而殊不知,这些所谓的“重要”,在《无量寿经》里说,统统属于“不急之事”。有缘接触到念佛,“反正大家都这么念,我也这么念,大家都说‘生死事大,轮回路险’,我也这么说吧”。
有需要,当得到时,才会欢喜;需要的心越强烈,得到之时的欢喜也就有多强烈;倘没需要,即使得到,也不见欢喜,只是抬一下眼皮看一下罢了,“热闹是他们的,跟我没关系”。
需要同时也能催生信心,净宗法师写过一文《信是因为需要》,里面说:“需要的人,他会找着去信,不需要的人,让他信,请他信,逼他信,都不行。”信哉斯言!而信心,不正是欢喜的一个基础吗?
前段时间,书屋聚会,有人对着佛煜居士感叹:“真是佩服你的毅力与恒心!七点净修几乎每日必到。”北京的大冬天常常晚上零下十几度,佛煜从家里来坐地铁也得四十分钟,雷打不动,风吹不易,确实还挺让人佩服的。
不过佛煜回答说,其实根本不需要任何毅力或恒心,她所以能坚持每天来,完全仅仅是因为她有这个需要。她觉得七点净修的效果特别好,甚至觉得自从念过了这几个月,她的性格都开始产生了极大的变化,人变得柔和、开放了,过去喜欢一个人闷闷地在一个角落,现在很喜欢跟人交流,心中常生欢喜,自己高兴,看见的人也高兴。她说真的感受到了什么是水滴石穿,每天在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点,安安静静、专心致志地念佛,这个念佛的力量会像水穿磐石一样,逐日叠加,不断地作用在心识之中。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念佛就对身心产生非常大的转换调顺作用。而越是感受到这种力量,她就越觉得心灵对净修有强烈的需求,于是每天一到傍晚六点多,自然就往书屋赶了。
我对佛煜说的话深以为然,很多事外人看起来似乎是极大的毅力支撑着,其实本质并不然,往往当事者其实反而是更需要当下做的事,外人看着苦,其实他乐在其中、欲罢不能呢!类似的问题也有人问我,说“你真有毅力,编辑部一做下来就是好几年!”问者不知,比编辑部需要我更甚的,其实是我更需要编辑部。蒙受阿弥陀佛救度,昼夜思维如何报答,编辑部正好提供了这样的一个平台,一面施我所长,一面报佛深恩,真个庆喜无极!
因为需要,所以相信,所以快乐!
◇上人说,念佛人要理性、平和。
◇不理性的人,一定难平和;不平和之人,也一定缺乏理性。
◇人不理性,才会起情绪,面对阻力困境,瞋忿郁闷、忧愁怨恼,心中不能通达之故也,若晓因缘之理、无常之理、苦空之理,便不会如此。
◇人不理性,才会自动放弃独立判断与独立思考之能力,盲目冲动,遇事跟风,人云亦云。
◇不理性、不平和,不独特指情绪失控等,盲目从众,跟风因循,狂热偏执,自大傲慢,非理交流等,统属于不理性、不平和之范畴。
◇佛教是真理,是娑婆世界最大的理性之所在。佛是真理的显现者,是慈悲与理性之极致。学佛反而弃绝理性,任由宗教情绪泛滥,方法路线一定有误。
◇非是植根于理性之信仰必难持久。
◇理性不足者易被人利用,做出白痴也做不出的事情。十字军东征时,罗马教皇为发动战争煽动人心,扬言“参与战斗之信徒皆蒙上帝救赎”,狂热失智之信徒纷纷入伍。当人人佩戴十字架的大军杀进耶路撒冷城,面对无辜的市民,举刀屠城之时,满城地上鲜血没过战马的膝盖,这样的战争竟然持续200年之久!如此人类历史上罕见之惨绝人寰之事,竟是在上帝的“爱”的名义下为之,若其信徒稍有理智,何能轻易相信教皇如此无稽之谈?
◇从理性精神的丧失,到盲从崇拜,再到狂热失智,其实并没有多远的距离。
◇佛教有史以来都很和平,除了慈悲包容之精神,和其强调理性之精神有关?
◇佛教向来禁得起任何人的质疑与推敲,也从不畏惧外道的诘难,史上佛教与外道的辩论很多,多数皆以外道徒众折服而归入佛教为结果。
◇一个缺乏独立思考精神的佛教徒在佛教造诣上也一定很难走向精深。真理,有时不是听话两个字就可以的,有些话,不只是拿出一个简单的态度就可以。要想听懂善知识所有的话,反而更多时候需要独立思考,仔细推敲,使善知识所说法转为自己的血液骨髓里的东西。
◇圣道门极智慧了生死,净土门还愚痴而生极乐,因此便推论出圣道门需理性,净土门不需理性,实大错也!此是就绝对真理立场而言,若在凡夫操作层面,搁圣道门,入净土门;抛诸杂行,选归正行;傍于助业,选正定业,无不是理性之抉择;念佛人,一向专念,不为诸杂缘乱动,更是专复专称名之理深植内心所能致者。
◇非从理性入净土门者有之,往生者亦有之,然此类人有共同点,即其人非理性,亦非非理性,也即看起来没那么理性,但也没有那么浓重的凡夫情绪,接近八哥之状,此即所谓“上智与下愚”之“下愚”之辈也。可惜多数人既非上智,也非下愚,中根之人最麻烦,非理即情,心思活跃,性多迁变,若不提倡如理信受,绝难一向专念到底。
◇善导大师若因循故旧,便不会挑战智者、吉藏、慧远这样的佛教权威,诘难往古,斥诸大师思想中净土之邪见,显明净土宗正意,楷定古今。
◇佛教,尤其净土宗,绝思绝议,二乘叵测,唯佛明了,唯信能入。虽如此,却不成为让人弃绝理性的理由,念佛人应尽人道众生理性之所能达之极致,古云“理明则信深”,得不然乎?
◇理不明则信难深,异学异解、别解别行之风稍一吹,净土信仰之树便连根拔起。净土宗之大门,盲目者易进,盲目者也易出。
宗文法师出家前讲过一句很有意思的话:“信仰上的事,不是打群架。”
当时他讲到这句话时,主要意在说明佛门中很多事情做起来,并不是靠人多就可以的,不是所有事都像拔河比赛,每个人力量可以相互叠加,这样的情况只发生在纯体力或技术要求不那么高的工作上,比如搬东西,搞卫生,做大锅饭,人越多越快也越省力。
比如一群学生的数学水平全都在小学水平,如果让这些人一起来答一张高中水平的卷,肯定还是不能及格。富有创造力的智力工作,尤其不能拼人数,比如现在要写一本书出来,三百个人里面,倘无一人有相应的水平,你就是让这三百人一齐想破脑袋都不行。释迦牟尼佛之前所有哲学家、宗教领袖的智慧加在一起,也是丝毫不能和佛相比的。智慧这样的事,根本不是能够人与人互相叠加的。
民国时期杨仁山曾在金山寺面对三四百僧人赌誓:“你们中有一个人能写一封三百字内文句通顺的信,我宁愿把脑袋拧下来!”果真就是没有,因为民国时代出家人受教育程度普遍极低,文盲几乎占了一大半。杨正是有感于此,方奋发图强,办祇园精舍,办金陵刻经处,广泛传播佛法。可惜当时他没敢去灵岩山寺叫嚣,即使那里全寺只有一位僧人,他也不敢有些许造次,因为这个人是印光大师。
在信仰中,一个团体中最高位者的水平,决定了这个团体所可能达到的高度。换言之,一个团体所能达到的高度,并不取决于人数的多寡,本质是取决于最高位者本人的水平,也即是团体中的灵魂人物。凭此人,众人足可以借其眼为己眼,借其耳为己耳,借其肩膀而望远,借其头脑而思考。
人多而不精的时候,有时反而倒会使团体运转不灵,是非蜂起,掣肘滞碍,甚至管理失控,想做点事反而很难,外面热闹异常,里面徒然内耗。
《往生论注》云:“凡心有知,则有所不知。圣心无知,故无所不知。无知而知,知即无知也。”
近来师父又讲到关于“有知无知”的话题,编辑部同仁们听完法也对此展开了热烈的讨论,一致觉得昙鸾大师这段“绕口令”绕得人实在头疼,一会儿有知,一会儿无知,什么有知又是无知,无知又是有知……真是好生费解!
后来讨论得有点难解难分,我不得不总结了一下:
说实在的,大师这些话真不是凡夫靠逻辑分别概念可以想得彻底清楚明白的,凡夫生活在“名”的世界里,可是祖师描述的完全是超越“名”的境界,“名可名,非常名”嘛,大师这些话纯是证悟者的亲身感受,也就是说者的现量境界,凡夫也许只能在特别情形下稍稍体会一分半分,或许也只是个影子。
话说俺上大学的时候,有几年念佛也是蛮拼的,别人是打佛七,我几乎是打“佛百”、打“佛年”,一年中绝大多数都处于万事不管、只管念佛的状态,一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念佛,有些时候,会出现一些神奇的身心感受。比如念佛日久,心中佛号以外的念头起起落落看得清清楚楚,开始只是“观”到很粗的念头,后来很细的念头也显得历历分明。此时再快马加鞭、加功进道,忽然会有那么一时,心会陡然堕入一个从没有体验过的状态--空空洞洞,却又灵灵觉觉,光明坦荡,安详自在,心中则欢喜莫名,像泉水往外涌,源源不绝,甚至身体感觉也变得很轻盈,心中觉得异常安稳,才晓得古人造“轻安”这个词的内涵是这么的实在,古人绝对不是随便安立一个词汇的。
此时翻开过去看不明白的经书祖语,忽然觉得亲切异常,如道家常,似乎说的就是我心中要表达的一般,以前冥思苦想也弄不明白的地方,这会感觉根本不用动脑子,只觉得文文句句映入眼根、进入心田的当下,文字背后的义理便如同镜子照物一般,朗然毕现于心,瞬间即心领神会。而且,其义理与过去所了解的佛教义理不自觉地便发生普遍的勾连,过去读过的书一下子全活跃了起来,这种活跃根本不是自己故意地去思维的结果,完全是不自觉的,甚至以前自认为很多书的内容是我早已忘记了的,竟然恢复记忆一般,特别清晰地浮现在心。最可奇的是,完全不相干的事,即使是生活中事,也与其佛教义理相连起来,此时才知道万事万物其背后的理体原来是一个,如金子可以打成项链、耳环、杯子、元宝等等,但都是金子,金性并不改变,过去注意力总被外在形相所牵引,当返观内照的力量足够强时,在特别的情形下我们也可以触到金子的金属属性。
这时候,倘若忽然有人来到你面前问了一个问题,这问题才从耳根进入心中,似乎立马口中便有了回答,回答的迅捷与精准,运用语言的精巧细腻与准确详明,连自己说完了都被狠狠地吃了一惊--问题与答案居然是一时俱现的,两者根本没有任何时间差,更不需思维、分别。而这些问题,如果不是在这样的状态下,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作答的。当然,所问问题需是关乎心性的,不能是问附近肯德基在哪里的那种。
还记得一次在学校操场上,一个同学忽然问我《心经》某句话的意思,我心被这问题一触,竟然哗啦哗啦不由自主地把整部经的意涵全讲了出来,只觉得这些话本来就在心里边,往外掏就是了,完全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义理通贯,妙句连珠,同学吃了一惊,我也吃了一惊,我因为平素专修念佛,很少钻研《心经》的啊!当然,现在再让我讲,也完全讲不出了。
这不就是很浅薄的“无知而知”吗?或者说“无知而知”的影子不就是这般吗?我读经时、作答时、讲说《心经》时,自己都不知道我还知道这些,内心处于一个彻底无知的状态,但是当需要知道的时候,居然就那么说出来了。这种心灵经验,超出了人普通状态下的体验,古人用文字表述出来,今人怎么可能用脑子想得明白呢?
当然,这需要心中保持空灵的状态。人的心越空越灵,本自具足万法的心自然会发挥其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本有之功用,佛为空王,也便灵到极致,连肯德基在哪里的问题,也能随问随答,绝无有错。
只可惜凡夫只能在特定的情形下,体会一分半分,那样的状态难以保持很久,念佛少了,事情多了,心中妄念纷纷,情绪起起伏伏,心也就暗钝了起来,渐渐失去那样的灵敏颖悟了,渐渐滑向了“有所知则有所不知”的境地了。
不过,哪怕仅仅是体会过一次半次的“无知而知”,便在当下深深地感觉到佛法的真实伟大与不可思议,原来经上的很多话都是活生生的事实,诚然佛经句句不欺人,只是我们有没有因缘亲自证明的问题。
附:
其实不独佛经,儒释道三教皆说“无知”,只是无知的层次不同,究竟程度有别而已。
老子说:“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其出弥远,其知弥少。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明,不为而成。”又说:“明白四达,能无知乎。”又说:“知不知,上;不知知,病。”
孔子则说:“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
印光大师解读这句话说:“此圣人以己之心无念虑,而随机说法示人也。夫圣人之心,犹如明镜。空空洞洞,了无一物,有何所知。鄙夫致问,如胡来汉来。叩两端而竭,如胡现汉现。叩字,义当作即。两端者,所问与其机也。而竭焉者,恰恰合宜,无过无不及也。若非心空如镜,安能使之若是乎?”
一个人在世俗世界受了打击,挨了欺骗,或眼见种种恶人恶事,烦恼苦闷,心灰意冷,乃至伤痕累累,于是想要转而投向佛门这个圈,以求庇护,求疗愈,求“静静”,想当然地以为只要进入此圈,便永远“不见恶人,不闻恶声”,甚至幻想着此间便是遗世独立的“桃花源”,便是“尚无恶道之名,何况有实”的极乐净土了。
这样的想法是天真的,且最终必然会失望的。
倒不是说佛教这个圈不清净,事实上,佛门总体上比世俗要好得多。怕只怕,现实并不能达到他所预期的标准。学佛者--无问出家在家,都只是凡夫,都只在因地,都在学佛的路上。既是凡夫,便有习气,在断烦恼的层面上,学佛者和世俗人在骨子里并无本质上的不同。略有不同的是,学佛者知晓因果轮回之道理,能够自省,知道习气烦恼的不好,应该断除,也知道自利利他的好处,应该力行。可惜天底下“应该”的事太多了,并不见凡事都真的往“应该”的方向发展。“知道”毕竟不等于任何时境下都能“做到”,习气是一种异常强大的力量,往往在人们自觉之前,已然爆发;或者任你拼尽全部自制之力,终而被习气的洪水冲破堤防。习气丝毫不与一个人读过多少部经、懂得多少佛法的道理成反比。这些对于一个没有经过认真努力修行人的而言,是绝难体味的。
然而,可悲的是,对于佛门寄有美好期望的,也恰恰是这一部分人,他们想当然地认为学佛的人就应该都是菩萨,都是佛,由于完全不了解修行是怎么一回事情,缺乏基本的“同理”之心,所以,当他们以一种看客的心态,有一天看到“本应是佛”的学佛者,竟然做出了“非佛之行”,于是便黯然神伤了;又有一天,看到了“本应是菩萨”的对方,竟然做出了一件自己也绝做不出的“恶事”之时,信仰的大厦于是便摇摇欲倒,乃至崩塌了。他们会想:“学佛的人”竟然如此,可知“人学的佛”也并不值得信仰。
然而,仔细一观察,你会发现,他所不能接受对方的“恶事”,如若拿到世俗世界,根本不算什么不得了的“恶”。只是他预设想象得过于美好了。如同一张脏兮兮划得满是黑道道的纸和一张洁白无痕的白纸,前者再画十个道道也不察觉,而后者只要点一个小黑点就异常显眼--这白纸都是他自己幻想的。
“五浊恶世”之“五浊之气”熏遍了整个娑婆世界,也熏透了整个娑婆世界,就像雾霾天的北京,雾霾充斥在所有的空气中,你想要创造一个绝对无霾干净无比的小环境,怎么可能呢?“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只要生在娑婆世界,人人都是怀揣着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炸弹的恐怖分子,每个人都是无量罪业烦恼所成就的,仔细看看自己内心的“恶”就知道了,自己如此,别人岂能例外呢?大家既彼此彼此,又如何能寄期望于对方绝对的纯善呢?若果真能转“五浊恶世”为“莲花世界”,果真能建成“人间净土”,佛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劝我们要往生西方净土呢?
再者,并非自称是“学佛者”的学佛人就是名符其实的佛教徒,顶着“学佛”这顶帽子干什么的都有:装点门面的有之,求名求利的有之,混吃混喝的有之,口宣邪法的有之,附佛讲邪、拉拢信众的有之……总之,想必每个领域都是一样的情形--鱼龙混杂。若不巧,恰有人把学佛的信心建立在这样的人身上,真是要倒大霉了。
佛教也不是不能给众生提供庇护,疗愈伤痕,让人清净,只是需要将心念调整正确,要明了究竟是谁给了我们真正的庇护与力量。学佛人皈依的对象是三宝--佛、法、僧。一个人的信仰绝非建立在某个人、某个圈,乃至某个团体上,佛才是我们永久的心灵依怙,法则是我们修学依准的纲维,僧是为我们引路的向导。需特别说明的是,所皈依的僧宝,也是指从佛以来、直至今天的僧团整体,绝非局于某一僧。
三宝不倒,信仰便不倒;人有问题,是人的问题,咎不归佛。到底信人还是信佛,你自己选。
有位常去善导书屋参加活动的莲友,今天发微信给我说:你们的存在本身,对很多人来说就是一种希望。
这位莲友之前并没有建立佛教信仰。多年来始终纠结于工作与生存、努力与挣扎之间。后来常常来书屋,常常参加活动,渐渐地佛法在她心中扎了根,而且渐渐知道了世界上还有一尊爱着她的阿弥陀佛。于是,她开始尝试用佛教的视角审视过去,整理思绪,规划未来,终于觉得一切豁然开朗,心中坦然自在。所以,当她今天说这句话时,我确信她是由衷而发的。
《净土宗宗风》十条中有一条:“给人安心,给人欢喜,给人希望,给人利益。”每次听到读到这四句话,我心中都会温柔地悸动一下,觉得今生若能做这样一个人,那就真太好了!没想到,今天果真会被人这么评价。我还是平生头一次被人如此评价,既觉得惭愧莫名,甚至是羞赧,又觉得充满荣耀而心中踏实,同时还觉得总算功不唐捐。
一己的存在,竟能成为对方的希望所在,这是多么幸福的事,多么神奇的事啊!
人生最痛苦的,不一定是当下所经受的精神或肉体的煎熬或打击,一个人丧失了生活甚至是生存的希望,才是最最痛苦的。正如西方一位哲人说的:“希望的灯一旦熄灭,生活刹那间变成一片黑暗。”只要心中存有希望,当下再苦再痛,也变得可以忍受;若心中没有希望,即使锦衣玉食,事事顺意,也无异于行尸走肉。
希望对人是如此的重要,然而只一件事就足足可证明这世界是痛苦的存在的是:一切生命,走到尽头,即是一切希望破灭、粉碎得一干二净的时候,任何人皆没有任何侥幸与妥协之路,如同英国文学家哈兹坦特说的:“死亡是最大的祸害,因为它断绝了希望。”
好在有佛。
“人天长夜,宇宙黮黯,谁启以光明?”这里的光明就是指众生希望的光明,而佛陀正是点燃这盏希望圣火的人,尤其弥陀救度的光明从释迦佛口中射向众生的心田,众生超越死亡的希望之门,便大大地敞开,无数前贤借此跨越轮回,超越生死,到达永恒的极乐。
人世间还有比“不死”更大的希望吗?一旦得到此“不死”的希望,成佛的希望,人生的幕布便将彻底地改变,黮黯变成光明,不安变成大安,恐惧变成欢喜。
按照常理,能够给无望之人希望的人,第一要有爱心,第二还要有能力,比如孩子眼中,父亲代表希望;病人眼中,医生代表希望;学生眼中,老师是希望;迷路的人们,向导代表希望;迷惘之人,智者代表希望……父亲、医生、老师、向导、智者都代表了爱心和能力。
可是自我认真审视一番,我既无足够的爱心,也丝毫没有体力、技能乃至智慧上的能力,如何能给人半点希望呢?
思来想去,若说唯一些许能够给予对方希望的资本,或许唯有一件事吧--我的心中住着一尊阿弥陀佛。
如同阳光照在一片污浊的镜片上,随着镜片向四方转动,阳光也随之反射而转射四方。阿弥陀佛充满希望的光明借着我这一具丑陋而肮脏不堪的躯体与心灵,将他的光照到了我和与我有缘的一切人的身上,人们由此感受到了佛的光明。对方不仅对佛心存感激,也顺便将我--这一片小小的镜片--也作为感激的对象了。
此刻,佛心慰藉,人心欢喜,人心欢喜,佛心畅达。此时,人与人、人与佛、佛与人之间的关系,微妙不可言说,美好难以名状。若非亲历,绝难想象。
如同施舍给乞丐钱,首先必须手中要有钱。
人要想给人希望,首先自己得到希望。
很难想象:一个轻生的人,找到另一个也不怎么想在人间混的人,经过第二个人的劝说,找回了生存的意义,不再轻生。
我们要给对方的是:了生死的希望,往生极乐的希望,成佛的希望。
能给对方这三个希望的前提是:我们的心中存有这些希望。
若心中对了生死并没多大兴趣,心思来生做只猫咪也不错;心思只求当下心中安宁,便是学佛全部意义;心思人间的事业更重要,来世还要做完成这个事业的人。如此,谈何给对方以了生死之希望?
若心中对于往生极乐并不十分向往,对能否往生并不十分在意,对自己能够往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信心摇摇摆摆,如此,谈何让对方对极乐心生向往,并产生决定往生的信心?
若心中对成佛并不好乐,对于往生即能成佛的事实并不关心,对成佛的意义并不了然。如此,谈何让对方发起成佛的心,发起为了成佛必定要往生净土的心?
最近总有人叫我多写文章,想想确实也是,编辑部的工作性质,就决定了我这个笔头不能停或不能停太久。
前阵子,上人那边嘱我为一小书写序,我铆足了劲憋了好几天,总是不得其要,表达不出来,对着白纸,拧着眉毛,干瞪着眼,能有一个多小时,写了撕,撕了写,甚至感觉词不成句,句难成段了,好像手上的笔成心要和你作对似的,你想说西,它非往东拽,你想说南,它偏往北跑,净音法师直打趣:“这下可难倒了秀才了!”
因为我很怕耽误对方的工作进度,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请黄打铁来当救兵,结果他还是杂糅了印光大师的一段文和我过去写的一文集成一篇--竟然用了我过去写的一篇文章!这真真有点让我头上冒汗了,缘何过去能写得,现在却写不得了?
“技冠全球”的卖油翁曾说:“无他,但手熟尔。”古今手上的技术活是这样,写文章,在某种程度上,何尝不是这样呢?虽说好文章未必是练出来的,但一般来说,总是越写手会越熟,也就表达越顺畅,也就愿意多表达;越不想写呢,手便越生,越生越写不好,写不好也就不愿写,最终或许就完全搁笔。别人搁下也就搁下了,可是我目前好像还不能搁下,眼下马上又有几本新书的序要我来完成,总不能每次都找人来帮忙。
所以还是心中暗暗地决定:今后还是尽量多多练笔罢,正好有几位朋友力劝我多多写文章,少忙乎热闹之事,也算助成我这个决定的增上缘了。
不但我要多练笔,我这几天还要求编辑部所有人都跟我一块练笔--所有编辑人员一周一篇文章,周日上交,不限字数、内容、体裁、形式(实在没得可写,哪怕写“这周念佛很爽,哈哈哈”也行),我要逐篇打分、批改、写评语……写得好的,还设奖赏。就像戏班里唱戏的每天要吊嗓子,武术队里每天要练扎马步一样,编辑部的人每周练习写文章,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这属于基本业务训练,作为一个编辑,倘没有基本的笔头能力,如何使得呢?
写文章的好处自不消多说了,此地略述几条:首先,作文章可以借以理顺心中杂乱无章、不成系统的思想,使之条理化、清晰化;其次,以文字记录内心成熟、成长的思维轨迹,正确的,对别人是一种启示,错误的,对别人也是一个警醒;最后,写文章可以大大加深思考的深度、广度、精准度,一件事,只是脑子想想,就会比较肤浅马虎,真要落于笔端,就不得不反复揣摩琢磨,甚至细细查证,这样避免我们什么都含糊了解,但什么都不得深入、准确的坏毛病。
其实,一个真实念佛人写出的东西,不管他懂不懂写作的技巧,读过多少书,文字是工是拙……一定是好的。所谓好,即是有益于世道人心,因为念佛人的心,染上了极乐世界的香气,凡有所视听言动,都必带着这个的微妙温雅德香,意到笔到之处,岂不能利众?
01
发心,也即心发,心发于自,非发于他。自者,自性,自心,自己,自动,自然;他者,命令、使令、钱财、利益、肯定、认可、人情、面子、赞叹、毁谤……皆是。
02
发心做事,本质乃为自己做事,为自己的良心做事,为自己的觉心做事,为自己的不忍之心、怜悯之心、慈悲之心做事。
03
为自己做,不做心不安,不做心不遂,不做不快乐,不做不幸福;为自己做,我做我心安,我做我心遂,我做我快乐,我做我幸福。
04
既是为自己做,便与别人无干,与别人的观感无关,与别人的眼色无关,与别人的议论无关,与别人的赞叹、毁谤统统无关。
05
发心,但愿众生得离苦,此心一片赤诚,为达此愿,无怨无悔;为达此愿,不计辛苦;为达此愿,一切是非荣辱皆不顾!
06
倘真发心,做便做了,即使全世界都因此亏欠了我,都非议我,都曲解我,都排斥于我,我心亦绝无半点悔恨怨恼,绝无半点委屈不平,何以于致此?心自我发,还归我心,发心的刹那,快乐当下便属于我,安慰当下便属于我,幸福当下便属于我,究竟与旁人何干?
07
发心者不可说出这样的话:“凭什么都是我做,你们不做?”发心就意味着承担,意味着付出,意味着牺牲,但同时也意味着得到一般人所得不到的。对于发不起心者,永远不可能尝到发心的快乐。发心之乐,谁发谁得,未有心开意阔、快乐自得之人却羡慕心志狭劣、悲苦不堪之人的道理。
早上深圳佛光居士来编辑部,谈到登台讲法的问题。
我对他说:我虽然一点都不会讲,但对讲法有一点自己的想法,供你参考:
1.讲法有时并不在滔滔不绝,外在的表现固然重要,但其实更重要的是其内容。形式是为内容服务的,包装再美,真正给人长久使用的是包装里的货真价实之物品。
2.讲话贵在能聚焦,所有的语句都能指向同一个圆心,惟其如此,才让听者在心中留下深深的烙印。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能够达到这样效果的,必须是这样的话。分散的语句聚合起来才有力量,如阳光经过放大镜聚合起来就能烧着东西。否则,言者不显其“要”,闻者亦不闻其“要”,讲者流散无穷,听者一头雾水,全成闲言戏论,“浪费别人的时间,无异于谋财害命”。
3.话又说回来,言为心声,言要聚焦,心首先要先聚焦。心是散乱的,言谈也必散乱。
4.心如何能聚焦?首先心之大势要定,其次心要沉潜。大势定,如弓架稳固,弦箭结实;能沉潜,则如箭配弦上,拉弓向后,随时可放弓向前。此时说出话当如猛箭般聚焦一处,迅猛有力。
5.何谓心之大势?人之理想趋向是也。譬如有人爱财,随时随地寻觅财路财源,昼思夜想围绕于它;有人爱名,寻机伺时显扬自己的“威名”;有人爱往生,时时可死,步步求生,一呼一吸,不离弥陀。心之大势定,人之整体精神方统一。作为念佛者,往生大势一定要定,此势一定,精神则定,精神定则心定,心定则言语定。
6.心如何沉潜?有人以为需是闭关若干年,专念佛或专阅藏,以前我也如是认为;现在方觉今是而昨非,对于普通根机来说反而需要多做事,做对法门有益、对众生有益之事,做事过程中方能沉潜。
如果是一块金条,投入水中自然沉水,不假他力;若是一块木头,欲令其沉水,必须要坠一铁块,方拉得下水。人心浮散狂乱,若无事情将其“拿住”,不免散乱者更散乱,狂躁者更狂躁。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才一睁眼,又要闭眼了;才吃了早饭,又轮到了午饭,接着又是晚饭;电脑才开机,忙了没两下,又要关机了。感觉时间像个无形的车轮,“倏”地从我身上压了过去;更像个魔幻师,幻化出眼前立体的电影场景,又按下“快进”键,直看得我头也晕眼也花,我想让它停一停,说“等我一下!等我把这篇文章写完,等我仔细处理下这篇文稿,等我好好跟这个人谈一次话,等我……”但时间一副冷峻无情的面孔,让我不得不把想说的话又吞进肚去。
以前的一段时间内,看师父天天微信里发关于时间的文章,当时很不理解:这么深奥的话题也值得这么“碎碎念”地横说竖说吗?当时还在电话里带着一丝揶揄的口气跟师父打趣道:“要是爱因斯坦活着的话,倒可以考虑跟他讨论讨论时间这个话题,也该换换题目了,可以写写空间嘛……”
没想到,话说完没一个月,就轮到我对时间敏感上了。
对当下时间忽然异于常态加快的脚步,心中产生了几分恐惧,甚至有一些被压迫感,心中隐隐有一些不平静。
中午“午睡”完,走在去图书室的路上,看见一只不知名的肥肥的灰色大鸟落在树枝上,那悠闲却轻快的动作,安详的背影,与自然浑然一体的静谧,让我心生太多羡慕,在这只鸟的世界里,时间肯定如同静静流淌的水一样,徐徐而逝,不缓不急,我什么时候能像这只鸟一样去感知时间?
消防员眼前熊熊燃烧的火楼,让他不得不对时间敏感,时间就是生命,多耽误一秒,大火中的人就可能烧成灰炭。
医生眼前,脑梗倒地的病人,让他不得不对时间敏感,时间就是生命,多耽误一秒,病人就可能一命呜呼或落下终身残障。
地震救援队人员眼前的废墟,让他不得不对时间敏感,时间就是生命,多耽误一秒,废墟底下的人就可能永远不能爬出来。
师父的眼前呢?表面平静祥和、春花秋月、夏风冬雪的景象,背后却是每个人“地狱之火,临临在足下”的现实。师父曾大声地斥责一不爱学法的弟子说:“昨晚你呼呼大睡的一个晚上,有多少人像箭射一样往地狱里去,你知道吗?”这样的现实,怎么可能让师父这样的心对时间不敏感呢?
时间就是生命,努力一点点,抓紧一点点,就可以让多少人获得永恒之生命;懈怠一点点,放松一点点,就可能有多少人丧失了本应得到的解脱的机会,而遭受永劫的剧苦!
善导大师言:“欲得舍此娑婆生死之身,八苦、五苦、三恶道苦等,闻即信行者,不惜身命,急为说之。”火海无边,苦难连连,众生知见浊邪,顽冥难化的现实下,我们能做的,何其有限?给我们的时间,又何其短暂?如何能让人不急呢?
急,说到底是一种情绪。然而凡夫未断我执,未证情空,又如何能避免呢?
师父说,如今他的心如同夕阳下赶牛回家的牧童,怡然自得,大概也如同中午那只大鸟对时间的感受,我想这应是师父对弥陀更深的投归与融合,同时也是师父个人的一种“忍力成就”吧!菩萨见众生被黑白无常强行拉往地狱,一入永无出,受苦无尽,这一切竟日日发生在眼前,而菩萨本来有其解救方法,却没有相应的时间将其脱苦因缘展开,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难以忍受的呢?
前阵子书屋活动上,随喜参加体验了一把画水彩画。对于我这种只在小学时代上过两三节美术课的绘画盲来说,显得格外新奇。
经过了解才知道,画水彩画有两种画法,一种是干画法,一种是湿画法。干画法即是用笔点上颜料,直接在水彩纸上画;湿画法则是先用笔蘸上水,洇湿纸,然后再用笔蘸上颜料,画在湿纸上,然后等干。干后可以再刷上水,再上一层颜色,这个叫罩色。然后再等干,再刷上水,再上下一层颜色……经过几次之后,一幅画就展现在眼前了。
两种画法,我更喜欢湿画法。因为颜料与纸上的水分会融为一体,而且随着“等干”的过程,颜色会渐渐自然晕开,形成一种特别的画面。这对于从来未画过画的人来说,绝对是一个奇妙的过程,因为即使你开始乱涂,涂得很难看,但随着颜料自然晕开的过程,纸上竟然会呈现出各种奇妙得出人意料的图案,朦胧迷离而又别致万分,五彩斑斓的色块如同天上的云,任意展现出各种奇妙的形状。而且,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变成什么样,不由让人想到万事的因缘变幻,不也正像此情此景一般不可思议吗?
当然,全程我是抱着小孩子涂鸦一般的心态,还真没想过要真画一幅像样的画。而且,感觉整个过程就是不断地“等干”,因为等的时间要比画的时间多得多呢!
等干的过程,就是让颜料、水、纸三者相遇、相融的过程,这过程中完全不需要人为的干扰干涉,只需要让时间自然流逝,静静地等待。
我听见旁边的人等的过程中,自然地在口中念起“南无阿弥陀佛”。
忽然,这情景不禁让我想起另外一种“等干”。
书屋研修班课上,曾有一学员,开始总是不能相信六道轮回的真实存在,自然的,对于极乐世界信得也就没有那么实。但他有一个优点,就是能坚持,一直都来参加上课,大约到第九次课的时候,他有一天忽然打电话给我,说:“师父,我现在相信六道轮回是真实的了!”我问:“怎么忽然就信了呢?”他说他也不知道,也并非因为碰到什么事,或是见什么人,听见什么话,只是生起一种感觉,忽然一下子就在心中对这件事的想法如同汽车档从一个档位拨到了另外一个档位,且一旦拨过去,就再也难拨回了。他说现在让他再如何地怀疑六道轮回的存在,也是万万不可能的了,即使有一万种理由也难拉回到以前的想法了。他说对于自己何以当初会那么幼稚地质疑,现在回头想想都觉得特别的难以理解。
挂完电话,我倒是有点懵:要知道,我可并没有不断地劝他要相信六道轮回啊,帮助他打消怀疑啊,都没有。最初探讨到这个问题,大家讨论完也就完了,后面也很少重复提起,他怎么忽然就信了呢?而且信得如此坚决彻底,真是出人意料!
现在看来,我觉得大概这就是“等干”的效果。他的心好比一张水彩纸,研修班的环境如同水,当时我针对他的疑问,所做的明确的解答则如同颜料。虽然这些话可能在当初并没有让他当下信服,但如同画上纸的颜料,起初并不成一幅画,但是经过几个月的“等干”,这些话蕴涵的信息与力量悄悄地、无声息地在他心中发生的作用,慢慢晕开疑惑,显示出信心的图案。整个过程丝毫不经人为干扰,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效力。
我们的根机,绝大多数都不是六祖大师那种一闻千悟、触境即觉的人,大部分都是渐熏渐悟者,即是像一张水彩纸一样需要慢慢地“等干”。
回想自己当初遇到阿弥陀佛无条件救度之法,不也是从满腹狐疑,再到半信半疑,最终彻信无疑的吗?这个过程,虽然也有主动去向外求索,但更多的还是存驻在心中的法的“颜料”自己慢慢晕开啊。
有时看书也是,最初完全看不懂的地方,姑且放下来,丢在一边,经过一段时间后,再来重读的时候竟不期然就豁然开朗了。毕竟,纯一贞实佛法的种子比众生的疑惑烦恼更加强有力啊!
我们在弘传佛法的时候,也要有“等干”的耐心与准备。凡所施为,不必马上看到效果,冰遇阳光,也需要时间融化,众生的疑虑怎么可能说消融就消融呢?春天播下的种子,也不是立即就能看到芽苗,更不要说马上收获。我们把该做的做了,余下的就交给阿弥陀佛和时间就好了!
甚至历史也需要“等干”。孔子后来被累世帝王称为“大成至圣先师”,但其在世时可是“累累若丧家之犬”啊!耶稣在世时不仅不被众人接受,反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历史的纸一旦被画上了这些斑斓的颜料,只要经过足够长时间的“等干”,该光耀的都会变得光耀千古起来。
我在画第一张画的时候还不知道要“等干”,于是在纸还湿的时候就点了几个点,本来想留下几颗别致的雨点,随着点点的晕开,竟成了一个个丑丑的大蜘蛛。
这让我想到:我们在该“等干”的时候,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要相信时间,相信阿弥陀佛,因为神奇的永远是佛和自然,坏事的永远是“人”。
今天是盂兰盆节,也是我那年出家的日子,可算是我佛教生命的生日吧,过去的每一年的这一天,我都禁不住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几乎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事,一年又过去了。
所幸加入这个行列的人越来越多,像是雨后春笋,一茬比一茬人数多,信仰虽然不是“打群架”,但人多总是好事情,起码说明法门的兴旺。
出家人对于财、色、食、睡这四关都不难过,因为多数是过着一种集体生活,且寺院及这一身僧衣能够为其提供一个天然屏障。而唯独“名”这一关稍难过,难在这个东西无形无相、细微至极、隐蔽至极。全部心魄被其锁住有时还完全不自知。别人提醒之时,自己还为其申辩:“没有一点名气,怎么度众生呢?”
我在这几年里常常观察自己出家后心态上的变化,以及观察身边人的变化,常常想起上人的一句话--“出家不是高高在上,而是低低在下”。这句话是出家仪式上剃度者共同说的一句话,有点类似于宣誓的誓词,那次仪式上很多话都淡忘了,唯独这句话在我心里反而越来越清晰。觉得这句话说得真是语重心长,饱含了过来人的慈悲与智慧。
出家很容易心态上不自觉地滑向“高高在上”。傲慢、以自我为中心,是人人本具的烦恼,倘不遇境逢缘还好,一旦有外缘牵动,便悄悄滋长了起来。像我屋子里的盆栽,每天并看不见其长大,但有时出差数日没看见,回来忽然一见,发觉长高长茂盛了好多,这种悄悄的生长,都能吓人一跳。人心态上的变化也是如此悄悄,以至于常常自己毫不察觉。
想想看,一个人头发一落,僧衣一披,便不再被称作“某某居士”了,而是被对方毕恭毕敬地称呼“某某法师”了,一边称呼,一边还要合十加九十度鞠躬哩;头发一落,僧衣一披,身体便不是身体,身体便一下变成了众人口里的“法体”--“祝师父法体安康”“愿师父保重法体”……;头发一落,僧衣一披,所讲的话便不是平常的话了,句句都被称为“开示”、被称为“法语”了,哪怕是闲聊的话,也可能被热情的信众视为醍醐妙味;头发一落,僧衣一披,长相也不是普通人的长相了,长相变成了“法相”--“师父,您真是法相庄严呵!”长袍在风中那么一吹,飘逸若仙,惹来多少艳羡仰慕的目光哦;头发一落,僧衣一披,很快就来了红包了,且红包的来势可不小,只见信众供养的时候,双膝跪地,双手捧着红包,高过额头,口中念念有词;头发一落,僧衣一披……
我以我自己的内心体验而言,面对这些场景,开始时很不适应,有点愕然惊诧,渐渐便也麻木起来,随他们去吧,时间再一久,就不自觉地以为天经地义了呢,偶尔有哪个居士不像旁人那么恭敬,心里还一阵嘀咕呢。可是我立马觉得这“嘀咕”来得有点莫名其妙,细细一分析:我其实心态已经“高高在上”了!我竟然开始觉得人家对我的恭敬是天经地义的了……这是我最讨厌、最看不起的状况,但偏偏居然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到了自己身上。
我自己是这样,再看看本门内、本门外的出家者,原来这是个极普遍的事啊!
做居士时轻声细语、谦卑柔和、从来不发脾气,出了家僧相一现,终于获得大声呵斥“弟子”的资格了,“弟子们”暗地里偷偷感慨:法师出家前怎么没见有这样的脾气呀?以前平起平坐的,现在不免居高临下;以前一起干活争先恐后,现在常常两个胳膊往胸前一叉,安闲自若地指挥大家;以前学法的热情高涨、殷重翘勤,现在觉得自己就是法的象征了,作为一个“法师”,我四处布施佛法还不及呢!
以我的观察而看,出了家反而更谦卑、更低下,也就是变得“低低在下”的并不多见,能够不比前高,也不比前低,就算是稀有难得的了!
若是因出家而变得“高高在上”,那就真是被这件衣服给骗了。我们只是“名字比丘”“仪相比丘”而已啊,我们内在真的具足古之所谓“比丘”的真实功德吗?若不具足,如何又要摆出“堂堂大比丘”的模样给世人看呢?
话说回来,即使我们真的具足比丘功德,那就更不应该这样了,我们看看经中大乘比丘的发心--“愿为众生趋走给使,令彼安稳欢娱受乐”“自舍己事,先营他事,营他事时,不择时节,终不顾虑辛苦忧恼”。对照这些经文,可以约莫感受得到:真正的比丘,那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众生奴仆、众生牛马啊,为了众生的解脱,不惜一切,乃至身命,全身心奉献佛、奉献法、奉献于众生。上人所说的“出家人应低低在下”的意思也即是此。
经中说:“诸佛如来以大悲心而为体故。因于众生,而起大悲;因于大悲,生菩提心;因菩提心,成等正觉。譬如旷野砂碛之中,有大树王,若根得水,枝叶华果悉皆繁茂。生死旷野菩提树王,亦复如是。一切众生而为树根,诸佛菩萨而为华果,以大悲水饶益众生,则能成就诸佛菩萨智慧华果。何以故?若诸菩萨以大悲水饶益众生,则能成就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是故菩提属于众生。若无众生,一切菩萨终不能成无上正觉。”
出家人之所以位列尊贵的“三宝”,成为“僧宝”,能称得上“宝”,就在于视众生为菩提树根,为众生解脱愿牺牲一切;众生恭敬之心不也正是由此处而发的吗?难道众生恭敬的只是那薄薄的僧衣本身吗?非也!众生恭敬的是僧衣背后为了众生解脱愿作一切牺牲的伟大精神啊!
其实,上人、师父已经在前面做了很好的表率,几年前,大虚法师来弘愿寺拜访师父,临走时对大众说的一句话,让我现在记忆犹新,他说:“当代出家人里能像净宗法师这样,出家这么多年,为佛教做了这么大的努力与贡献,还能以朴实无华的本色示人,已经非常少有了!”
出家人能视众生“高高在上”,视自己“低低在下”,反过来众生则一定能视这个出家人“高高在上”,如同大海低到极处,则能引来众水同归,终成众水之王。
一、大慈父
这个称呼,念佛人最广用,最常用,最喜用,也有人直接喊“弥陀老爸!”叫的亲切得真就如同她家里的老爸一样。
《大经》中说“我哀愍汝等诸天人民,甚于父母念子”,释迦佛如是,阿弥陀佛又何尝不是如此?
“父亲”两个字代表着力量、责任、靠山、继业。
力量--“男”字上面一个“田”,底下一个“力”,喻指一个家庭中田中出力的便是男,这个人往往就是父亲。小时候父亲常把孩子举起来,背上肩;长大了,孩子遇到了困境,父亲动用一切关系,想尽一切办法帮忙。在每个孩子幼小的心灵中,起初都是觉得自己父亲是全天下最有力量的。阿弥陀佛之大愿业力堪救法界一切众生,弥陀荷负一切众生,为之重担,堪为法界中最有力量之“男”!
责任--如同父亲在一个家庭中有责任赚钱养家,建设好、呵护好一个家庭内的大大小小,这是作为一个父亲的本职。“若不生者,不取正觉”,你不往生,我不成佛,正如同父亲对儿子说:“养育你是我的职责。”阿弥陀佛对每一个众生说:“救度你是我的责任!”
靠山--世间的那句“我爸是李刚”虽常常当作反面教材,但也从侧面反映出一个孩子遇到困境,自然会想到有力量与责任的父亲,并将其作为靠山。将堕地狱之众生,自力全不足靠之众生,更思谁才能做我真正靠山?世出世间思维遍,不靠弥陀更靠谁?
继业--父亲一生辛苦所创之产业或所积之财富,通常会毫无保留地继承给儿子,儿子所接受的继承是毫无条件的,因为作为父亲一生辛劳目的在此。念佛人也一样,因为弥陀是我们的大慈父、亲慈父,他建设极乐世界原本就是为我准备的,怎么会跟我们提往生条件呢?众生等到了极乐世界,才知道--“我本无心,有所希求,今此宝藏,自然而至。无量珍宝,不求自得,而今乃知,真是佛子……”。
佛是我们的大慈父,但这里的“慈”着实超越了世出世间一切的慈,经中说:“世间所有广大慈,不及如来一毫分。”
我们不仅是弥陀的儿子,且是独子(在佛心中每个人都是独子),不仅是独子,而且是流浪无量劫的独子,“若一众生未得度,我佛终宵有泪痕”,这不就是一个老父亲期盼、等待流浪在外的独子归家的心情吗?
二、朋友
《大经》说“为诸庶类,作不请之友”。弥陀不但是我们的朋友,而且是不请自来的朋友,佛要主动作我们的朋友,这真让我们有点受宠若惊啊!
朋友代表着平等,佛说:“阿难,我于众生,一味平等”(《大悲经》),朋友双方谁也不比谁高。朋友代表着亲密,人有的心里话可能不会和父母兄弟讲,但一定会跟朋友讲。
佛虽然德称三界之尊,但他本心却想做众生的朋友,想做一个讲义气、有情义的朋友:你有什么迷惑,佛以智慧光为你开解;你有什么烦恼,佛以清净光来安慰你;你有什么灾难,佛以其安隐光为你化解……光明就是这个好朋友的语言,他以光明默默帮我们分担。
朋友这样的角色,不会像其他角色那样让人产生压力。弥陀不会以师长的语气呵责我,不会以小孩子的撒娇嗲声胁迫我,他和我们保持着不近不远、不黏腻也不冷漠的距离,他是善友、亲友、诤友、忠友,淡淡的,默默的,却永远陪伴,永远不必担心绝交。
佛说“善友第一亲”,朋友常常能够完成父亲、师长难以达到的化导效果。和一个朋友呆在一起久了,自然就会在性格上接近那个人。古德说“亲近善友,如在雾露中行,虽不湿衣,时时有润”。朋友的引导劝化,多在默默无形之中,不知不觉之中,但所施受的影响却是从内而外的、彻头彻尾的。
三、儿子
佛怎么一下子又成了我们儿子了?!这样说会不会有人感觉有点大逆不道?但佛就是这么发愿的哦。
《大经》说“如纯孝之子,爱敬父母”。弥陀视自己为一切众生的儿子,视一切众生为至亲父母。弥陀这个至纯至孝之子,要“荷负众生,为之重担”,要使我们这些父母“一切恐惧,为作大安”。
读到古代二十四孝的故事,常让人感动唏嘘不止,而弥陀的孝亲的故事,那真是拿笔蘸光地球上四大海水一样的墨汁也书写不完!难怪让法界诸佛都咨嗟赞叹不已呢!
为了让我们这样无力且愚痴的父母离开三界这幢着了火的房子,弥陀五劫思惟,想破脑袋;兆载修行,积聚力量,就是要把一句“南无阿弥陀佛”--人类永恒“伟大赠礼”奉给我们,让我们这样既老且丑的老父老母永永远远过上好日子。
四、自己
越说越混乱了,佛怎么又成为我们自己了?
没错。因为众生确乎就是佛自己,《大经》说:“于诸众生,视若自己。”《华严经》说:“心佛及众生,是三无差别。”佛看众生受苦即同自己受苦,甚至超过自己受苦。佛救众生完全出乎自然,就如同一个人不小心左手被烫,右手自然去捂一样。
又,一切众生本具如来智慧德相,其佛性与佛无异。佛教一切修行无非令众生本具佛性恢复显现之。圣道门需藉三学六度“修德有功,性德方显”,而净土门却藉佛他力往生佛土,一刹那间直入报土,“翻妄念成正觉”“入佛知见,同佛受用”“如佛金色身,妙相悉圆满”,彼时就真的和弥陀没有两样了。这也是弥陀“于诸众生,视若自己”的微密意思之所在吧!
五、结语
弥陀是我们的父亲,弥陀又是我们的朋友,弥陀还是我们的儿子,弥陀又是我们自己,你说此时的你有点凌乱了,得好好捋一捋,其实不用捋,因为呀,若细究起来,佛与我们的关系还多着呢!比如“十方如来,怜念众生,如母忆子”,佛也是我们的母亲;又比如“观音势至为同学”,那这么说来弥陀不就是我们的老师了?再比如弥陀住顶,昼夜六时守护摄取保护我们,又像是我们的忠实奴仆……
弥陀在兆载永劫的修行中,积植德行,也为了和一切众生都结下解脱之缘,一定在轮回的世界里生生世世、世世生生之中与我们有过各种关系,所以,弥陀与我们说是任何一种关系都对。然而生死毕竟如空花泡影,四大假合之身体都是虚妄的,何况种种关系?所以,弥陀和我们的任何一种关系也都不对。
说过来,说回去,总而言之,佛与我们的任何一种关系下莫不是以这句“南无阿弥陀佛”作为内在的纽带与核心的。若无六字名号,一切关系都是空谈,都是虚妄;若有六字名号,一切关系都是解脱,都成道用。
前几天研修班上课时,大家讨论到极乐世界的依正庄严。
有一位学员说道:“本来听说极乐世界七宝池、八功德水,天乐鸣空、衣食自至,感觉挺自在的,还挺想去的,可是后来听到说极乐世界大地是用黄金做的,顿时就不想去了。”我问:“为什么呢?”她答:“唉!黄金多俗啊,我可不想去那么俗的地方!”
呵呵!
其实碰到这样的问题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我和另外一个人,就曾经有过这么一段对话。
有人问我:“佛教不是戒贪的吗?怎么极乐世界还弄得满地黄金,这不是勾人的贪心吗?”
我回说:“要不勾你的贪心,你还不去呢!只不过我们一般不称其为贪心,我把它称之为愿生心。‘贪’是一种过分的索取心,而‘愿生心’的‘愿’,是很平和的、理性的、正常的、合理的。”
“那这不就跟佛法的空性、般若的原则相违背吗?”
“不违背,你只知道空,哪里知道空有不二,真空中能生妙有?佛性中具足万法,万法中自然包括一切世界中一切美好的事物。阿弥陀佛不是说他在做法藏比丘时,摄取二百一十亿国土中之精华,黄金肯定也是一切美好事物中之一。不要说黄金很俗,黄金本身有错吗?黄金俗或不俗,勾人贪心什么的,那只是时代、社会、人心对黄金赋予的成见罢了。”
“那到了极乐世界看见那么多黄金,岂不是更贪了?”
“不会的,一旦往生,以前所有贪心全变成觉心。佛经中说,曾有位菩萨名叫爱作,他长得十分端正庄严,以至于所有妇人见之皆生染著贪恋之心。但这些妇人不仅没有因为贪恋男色下堕,反而后来或死生天上或发菩提心。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这一位爱作菩萨曾经发愿:‘凡有对我生染心者,我皆令生天上乃至发菩提心成佛。’你想想看:一个普通菩萨都有此殊胜功德转染为净,何况佛中之王的阿弥陀佛呢?”
“那极乐世界的黄金到底是怎么样的?”
“到了极乐世界你才发现,原来佛讲的黄金并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黄金。极乐世界的黄金原来就是阿弥陀佛本身,是佛的正觉妙心真实功德自然所化,如善导大师所说:‘诸宝林树,皆从弥陀无漏心中流出;由佛心是无漏故,其树亦是无漏也。’宝树如是,其他亦然。你会发现,娑婆世界的黄金,冰冷,坚硬,吞进去还能要人命,而极乐世界的黄金,温暖,柔软,带有奇妙的香味,看起来更加光耀绚烂,还能像八音盒一样发出声音,音乐、讲法,随意切换,闻音当下开悟证果;捡起来一块,还能变成美味的面包吃下去,吃下去烦恼全无,这黄金还能……简直无所不能,时时随人心意。我们说人工智能很奇妙,殊不知,极乐世界的‘佛工智能’才厉害呢!”
“那佛为什么不直接说极乐世界万物都是佛心所化?岂不更省事?”
“可是佛真要那样说,你听得懂吗?就算你能听得懂,你又能体会多少正觉妙心的深妙处?即使你也听得懂,又对佛性有深刻体会,可是你的八十岁老娘可以听得懂吗?八千年后法将灭时,人们听得懂吗?”
“貌似听不懂。”
“那就是了。本来极乐世界的真实境界,是无法用娑婆世界任何一种语言来说明的,经中所描述的跟那里的真实境地比,恐怕连亿万分之一都不到。但是佛又必须让娑婆世界绝大多数人能听得懂,想象得到,进而生起想要去的心,所以不得已,顺着凡夫的凡情喜好来相似说之。”
“嗯,你这么说我就有点懂了。那佛说极乐世界黄金为地,就只是为了让人好理解,生起愿生心吗?”
鄙见应不止于此,佛智弘深,随发一语,即有无量显义和秘义。我以凡小之见来略举几端吧:
一、黄金是财富的象征。人间有多少烦恼之事、不平之事,乃至人为的战争灾难,本质而言,不都是为了争夺财富?一个世界里最普遍、最平常之物--大地,在极乐世界居然全是黄金合成,显示出极乐世界极大富有,人们自然可以“相忘于有余”,绝不会因为财富分配不均产生纷争。又像马克思说的,物质极大丰富,才能发展出高度的精神文明。极乐世界佛国净土,绝不可能还要为了物质去劳作奔营。另外,财富也是福报的象征,极乐世界往生者,很快即福慧两足,福人居福地,自然展眼望去,皆是福报盈满之相。
二、黄金是我们这个世界上最稳定的金属元素,既不易氧化,也不易烧坏,保存万年皆不变。去年长沙出土的海昏侯马蹄金金光闪闪,和两千年前新做出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世上万物里,再没有什么比金子更能比喻佛性之真实不坏、如如不动,既染污不得,也不能擦得更净。极乐世界往生者人人具此真心,无怪乎连身体也是紫磨真金呢!
三、黄金贵重无比,比喻佛性珍贵无价,往生极乐者都是净心菩萨(八地以上),堪为十方众生仰尊;黄金延展性极好,听曾杨(金箔画艺术家)说一克黄金做成极薄的金箔可以铺满整个足球场,比喻佛心柔软无比,往生极乐的人身心柔软,如天亲菩萨言“宝性功德草,柔软左右旋”;黄金可以打成各种器物,比喻佛德起用,应化无方,往生极乐的人--“或现神通而说法,或现相好入无余。变现庄严随意出,群生见者罪皆除”。
四、黄金本来在金矿中,得到提炼才能“从无到有”。比喻佛性本来即在凡夫心中,需经修行(含自力与他力)才能显现,“修德有功,性德方显”。而一旦提炼成金,再不可能入矿。极乐世界的人一旦往生,即成佛身,永远不会再轮回迷妄之界。
这么分析起来,你还觉得极乐世界黄金为地很俗吗?
莲友问:
听说极乐世界都没有女人,肯定更不能谈恋爱、娶妻、生子了,那极乐世界算什么“极乐”呢?
答:
也许你比较年轻,你可能也比较执著于男女欲乐,才会如此想,如此问。当然,问的也很正常,说不定代表了不少人的想法。
快乐有两种,一种快乐,是众生感受到快乐,而其本质也是快乐的。比如我们真心实意去帮助一个人,帮人的当下是快乐的,未来所招致的果报也是快乐的,这种快乐不带有一丝毫的染污。另一种快乐,是众生感受是快乐的,然而其本质却是痛苦的。所谓本质,是指去其“快乐”的外衣,内在的质体,非以众生当下的感受为依准,而是以佛陀智慧之眼观察所得之结论,往往能觑破其虚伪性、表面性、暂时性。举个例子,比如说吸毒,吸毒者当下确实会得到短暂且强烈的快乐,但其引发的后果却是无比痛苦的,故其本质并不属于快乐,有智慧的人一定不会这样做。
前者之快乐因为顺了法性,所以能从乐入乐。后者所以由乐入苦,或从苦入苦,本质是因为其背离了法性。
爱情、男女之欲等等,在圣者眼中,本质与吸毒并无二致。
众生觉得乐,是因为在其低级生命的状态下,此事乃与其无始习气相应,若在高级生命下看,则毫无乐趣可言。正如狗喜欢吃屎,吃得又香又甜,可是在人类看来,直觉得恶心不已。佛菩萨、阿罗汉视众生享种种欲乐,亦复如是。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众生只看到表面的快乐,却想不到为了得到些许之乐,需付出的种种苦恼:贪爱、不安、忿恨、嫉妒、怨恼、焦虑、恐惧、伤心、失落、痛苦、无聊……前者短暂之乐,与后者无际之苦比起来,实是万分之一都不到。龙树菩萨青年沉溺于欲色,后险些丧命,始悟“欲为苦本,众祸之根”。《四十二章经》言:“财色于人,人之不舍,譬如刀刃有蜜,不足一餐之美,小儿舐之,则有割舌之患。”又言:“爱欲之人,犹如执烛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人类对于男女感情、欲乐的执著,可以说是人类对世界上所有事物的认知之中最大的颠倒见:本来极苦,却认为极乐;本来最无聊,却认为最有意义;本来给人不安,却认为最能给人安全感……这里面充满了迷惘、想象、粉饰、非理智,古今中外,千千万万男男女女,浩浩荡荡,前仆后继,如群蛾扑火般冲进其中,不能自拔,诚然众生业力不可思议。
其实,一切众生轮回之原动力即在于此。《楞严经》言:“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圆觉经》言:“一切众生皆以淫欲而正性命。”昙鸾大师说“四倒长拘”,正是众生颠倒知见,永远拘束其难出三界,轮回不息。即使道理知见上明知其罪与害,真到了事上,其无始习气也不易抵控。
极乐世界既是“极乐”,绝不可能存此“有漏”之乐、“染污”之乐、“无常”之乐、“轮回”之乐……极乐世界是“永离身心恼,受乐常无间”,是“永离胞胎苦,莲花开化生”,是“清净之身,无为之体”,如此,方称得上极乐之“极”。
过年了,每逢佳节倍思亲。念佛人的亲人们自然不在这个娑婆世界,而是在十万亿国土外的极乐世界。
细想想,极乐世界的人天天过年啊!当然,我说的过年,可不是大人眼中的过年,大人们说不定都有点“过年恐惧症”呢;而是特指小孩子心中的年--欢天喜地,热闹非凡,自由欢畅,喜气洋洋……
口说无凭,我们细细分析一下好了(因为最近正读善导大师的《般舟赞》,可能下面会引用里面很多文句):
我们娑婆世界,中国人的过年,首先是休息。
在农村,只有冬天到了农闲时节,农民们总算可以休息了,学生也放假了,上班的也迎来了年假。我小时候在农村,一年四季都得帮家人干农活,有时腊月二十七还在菜窖里打理烂叶的白菜,初五后就得照料大棚,或者发西瓜芽,灌西瓜袋……唯独过年几天,最是轻松,什么活都没有了,早上甚至可以睡个懒觉,直到太阳晒屁股才起。光这一条,对于我这样打小就不爱干农活的人来说,就值得一百分的高兴啦!
无始劫的轮回,无穷的造作,像是一场永远也干不完的农活,风吹日晒,永不停工,干不好还要挨鞭子抽呢,抽得你皮开肉绽。祖师说“无穷之劫枉疲劳”,而极乐世界正是结束这生死疲劳的好地方。阿弥陀佛到了念佛人临终一刻,宣布道:“某某人,你的活不用干了,你可以永久休息啦!”
为什么是“西方”极乐世界呢?“西方”也就是“息方”啊,极乐世界可是个真正休息的好地方,一切尘劳垢习自然不起,永恒做个自在闲人。所以祖师说“极乐安身实是精”,这休息可不是休假,休完就完,而是永远休息,天天休息,真正的安息。你可能问了:“天天休息会不会无聊?”不会,休息的是妄心,永动的是真心。妄心一灭,真心便起,大悲熏心,常游法界,勇猛精进,永无厌倦。
过年当然不只是休息,还有团圆。
一年之终,外地求学的、打工的、出差的,无论相隔千山万水,拼了命也要回家过年的。甚至不管在外面混得到底怎么样,也肯定要回家的,不是有句话:“有钱没钱,回家过年!”一家人总算聚在一起,团团圆圆,吃一顿美餐,聊聊家常,小孩子叫着要压岁钱,大人们嗑着瓜子,男的谈事业,女的聊衣服……其乐融融,好不和乐。
极乐世界呢?刚才说的是一个人的一年之终,而人的一生之终呢?若不念佛,古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祖云:“念念相缠入恶道,分身六道不相知。”若能念佛,祖师云:“父子相见非常喜,菩萨声闻亦复然。”又云:“父子相迎入大会,即问六道苦辛事。”
在极乐世界,不只是父子(弥陀父,众生子)、兄弟(观音势至兄,众生弟)团圆,而且我们生生世世的眷属都可以在这里团圆,永远不再分离。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即使是最亲的亲人,也难免由于特别的因缘会心生间隙。而团聚在极乐世界的人,心心相通,绝无一丝芥蒂,就如同祖师说的:“佛与圣众身金色,光光相照心相知。”
娑婆的过年,千门万户都能休息,得团圆,自然会生出很多欢喜,生出很多热闹,逛庙会、贴春联、放鞭炮自不必说,如今春晚虽然收视率没以前那么高了,但还是有很多人会看,因为屏幕里节目多多,音乐、舞蹈、魔术、相声、小品……充分满足人们在新年气氛下的一切视听需求。
极乐世界的热闹可不比寻常,我们看看《般舟赞》里的句子吧:
地上虚空人遍满,神通转变自然知。
或作华楼宝云盖,化鸟连声奏法音。
法音旋转如云合,彼国人天闻即悟。
往生极乐的菩萨们充斥塞满了地上与虚空,各自展示种种的神通变化,有变化出楼阁云彩,有变化出鸟儿作各种美妙的音乐。凡是听到这些音乐的,不仅身心愉悦,而且当下都开悟证果。
又言:
化天童子无穷数,悉是念佛往生人。
或登宝座楼中戏,不饥不渴湛然常。
看看,往生的人在极乐世界玩得真是不亦乐乎!而且,不管大家玩得多high,都不会累,不会渴,不会饿,真个快乐无穷极!
我们再欣赏一下极乐世界的“春晚”吧?
舞蹈:
鸟作音声菩萨舞,童子欢喜作神通。
为我娑婆得生者,种种供养令欢喜。
鸟儿发出奇妙的音乐作为配乐,菩萨闻之翩然起舞,极乐童子们以各自神通作各种神变。这样的歌舞表演,可是旧的往生者专门为了供养我等娑婆新往生的人,为了让我们欢喜而做的哦!
音乐:
从世帝王至六天,音乐相胜亿万重。
佛国宝林枝相触,六天音乐不如一。
世间最美的音乐莫过于古代宫廷音乐,而欲界第一层天的音乐比世间宫廷音乐美妙百千万倍,欲界第二层天比第一层天的音乐又要美妙百千万倍,第三层天比第二层天……如是一重一重比较下来,似乎欲界第六层天的音乐美妙达到了极致,可是跟极乐世界宝树枝叶相触所发出的音乐相比,竟然连其美妙程度的亿万分之一都不到。
魔术:
宝树飞华泛德水,童子捉取已为船。
乘船直入莲华会,化佛菩萨与衣被。
极乐世界的宝树上,飘落下来一朵花,花朵浮游在八功德水的水面上。极乐世界的菩萨伸手捉取来这朵花,运用神通,让花朵瞬间变成了一叶小船,人则乘在船上,悠游前行,从极乐世界的水路,直接驶入弥陀讲法的法会现场。这时有菩萨看见了船上的人,登时变化出美妙的衣服披在了这个人身上。这场面,是不是神奇得不得了?
以上略表几种,真正的极乐春晚节目那可多了去了,而且天天上演!
另外,娑婆的过年,免不了走亲访友,亲戚朋友一年没怎么见了,过年了,总要见上一见,带上点心、水果、酒,说说话,吃顿饭。
而极乐世界可是天天“走亲访友”呢!《阿弥陀经》里说:“其土众生,常以清旦,各以衣裓盛众妙华,供养他方十万亿佛;即以食时,还到本国,饭食经行。”
极乐世界的菩萨常常在早上,用身上的衣服盛着美妙的花朵,一抬脚就分身到了十万亿个国土,探望供养诸佛亲戚,一顿饭的工夫,就又返回到极乐世界,不用自己开车,不用挤火车,不用赶飞机,何其方便潇洒?
祖师有云:
同学相随游法界,法界即是如来国。
一一佛国恒沙会,分身听法修供养。
娑婆世界,过年的时候还要祭奠先人,佳节思亲,人之常情嘛。极乐世界的菩萨们会不会一旦往生了,就把旧亲故友忘记了呢?不会的。祖师说:
或语或笑身心乐,即忆阎浮同行人。
各发誓愿遥加备,专住莫退尽须来。
极乐世界的菩萨们越是在语笑欢喜、自在快乐之际,越是想到:往生之前的旧亲故友们还在娑婆受苦哇!于是各个当下发愿要遥相加备护佑他们,冥冥中引导他们走上专修念佛之路,最终也能往生西方,出苦,团聚。
还有不少细节能说明极乐世界天天过年。比如过年要穿新衣服,而极乐世界的衣服每天都是新的,各种花色,各种样式,任你挑,任你选,想到什么样的衣服,当下便自然在身,不用裁缝制作,也不会脏,更不用洗。阿弥陀佛四十八愿里,可是有专门为了众生穿衣而发的愿呢:
设我得佛,国中天人欲得衣服,随念即至,如佛所赞应法妙服自然在身,有求裁缝、捣染、浣濯者,不取正觉。
哎!佛真是慈悲至极,连洗衣服这样的小事也为我们考虑周全了。
过年有很多好吃的,这恐怕是小孩子们最最喜欢过年的理由之一了。佛在《无量寿经》中说,极乐世界的众生,“若欲食时,七宝钵器自然在前: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珊瑚、琥珀、明月、真珠,如是诸钵,随意而至。百味饮食,自然盈满”。一顿饭中竟然有百种不同口味饮食,应其心愿,随念而来;且盛饭的盆钵都这么讲究,都是七宝合成,吃完还不用洗。娑婆世界的吃货们,一定要过去尝尝哦!
又比如过年前人们要洗澡,而极乐世界的菩萨可以天天去八功德水里游泳洗浴。池子里的水要热则热,要凉则凉,要多高就多高,要多低就多低:
或入宝池灌身顶,或在干地宝沙中。
抃水微波出妙响,声中纯说慈悲法。
德水清澄千万里,宝沙映彻如不深。
过年要发红包、领红包,而极乐世界的功德法财太丰富、太充盈了,以至于大地都是黄金铺成,楼阁皆是七宝所作,随便折一片树叶拿到娑婆世界,都够一个人发一辈子红包啦!
……
娑婆的过年,代表欢喜,代表希望,代表新的开始,因为能休息,得团圆,能万象更新。只可惜一年三百多天的日子里,才有这么几天接近于此,年一过完,或继续奔命劳顿,或亲人再度分别。而极乐世界是欢喜的世界、希望的世界、全新的世界,众生能够在这里休止轮回,得大自在;最重要的是,每天都充满欢喜、希望、自在,湛然常新,而又永恒不变。所以说极乐世界天天过年,是一点都不为过的。
前几天组织大家对《往生论注》生僻的词语进行注解,其中一段文说:“菩萨见此,兴大悲愿:‘愿我国土,地平如掌,宫殿楼阁,镜纳十方,的无所属,亦非不属,宝树宝栏,互为映饰。’”这是昙鸾大师解释天亲菩萨《往生论》中的“宫殿诸楼阁,观十方无碍,杂树异光色,宝栏遍围绕”一句所阐发的。
这句“的无所属,亦非不属”,当时是划成了需要注释的词条。我看佛好师别的词条都填好了,唯独这句始终空在那里,迟迟没有动静,心想大概这八个字难倒她了。于是我向她大概说了下我自己的理解,给她作参考。
我的理解是这样的:
法藏菩萨看到十方世界国土优粗不等,有的世界崇山峻岭,枯木乱草丛生,或大水弥漫,望不到边;于是兴起大慈悲心,发愿说:“愿我将来成就的国土,大地平坦如手掌。宫殿楼观,皆如镜子含纳影像一样包含十方的佛国世界;如此,极乐世界和十方世界不是真的合为一个世界,却又不是分离的,即非一非异的关系。”若说十方属于极乐,可明明不是一个世界;若说十方不属于极乐,却又一体不离。人虽在极乐,处于宫殿楼阁间,却对于十方世界欲见则见,欲至则至,所以叫“的无所属,亦非不属”。“的”(dí)也就是真实、实在的意思。
然而,这毕竟是我的一己之见、臆测之言,没有什么证据。回来后,我心有不安,于是问了下师父。
师父的理解果然和我不一样,师父说:这是形容极乐世界的大地的归属情况的语句。极乐世界的大地不像我们娑婆世界的大地--这里属于中国,那里属于美国;这块属于我家,那块属于你家,因此人间有很多纷争,甚至为争国土发动战争。极乐世界的大地没有哪一寸是归属于哪一位,所以叫“的无所属”;然而却是属于所有生到那里的菩萨的,这叫“亦非不属”。
我想了下,也觉得甚为有理。
第二天,我翻开一本日本净土宗的书--《解读往生论注》,这本书对这句话正好有注解,于是叫日语老师佛生居士翻译给我听,没想到他们的注解和我的理解几乎是一样的。
我又找来了当代某法师讲解的《往生论注讲义》,看看他是怎么解释的。哈!居然又是一番解释:他认为,因为极乐世界的宫殿楼观有广狭相容的功能特点,往生者想看其他世界的景象的时候,他方世界的景象便自然影现在前,不想看的时候又回到原来的状态,并不是在固定的某个地方才有某种景象,所以叫作“的无所属,亦非不属”。
这样的理解似乎也有一些道理。
一句话,三种解释。我相信,如果再找的话,还会找到更多的解释。
也许这也正是经典的魅力所在吧:一字之中无尽意,一句中含无量义,让人反复咀嚼,获得各种不同的味道;多角度揣摩赏玩,能看到不同的风光。
今天晚上,一个人独自在宽阔寂静的鉴真大道上静静念佛,突然这八个字又浮现在心中,忽然感到,其实这句话岂止这浅显的意思呢?这句话几乎是对一切世界的最经典解读啊!
的无所属--这个世间的确没有什么属于我的。有什么是我的呢?心爱的物品会丢、会坏,亲爱的人总会离我而去,人和物最终都不属于我。其实连自己的身体也不属于我--一气不来,这四肢百骸和我究竟有什么关系?我的情感,我的思想,我的念头是属于我的吗?也不属于,生而又灭,灭而又生,虚伪无常。物质念念在成住坏空之中;思想的生住异灭,刹那不止……虚妄的世界里,没有什么属于我,一切法不可得,一切法毕竟空。
亦非不属--山河大地,森罗万象,是谁所造?是“我”呀--“一念之间,悉包法界”(《华严经》)。是我创造的,当然是属于我的了。即便是看似和我毫不相关之人事物,也是属于我的,因为他们因我而有,因我而生。六祖大师言“何期自性,能生万法”,孟子言“万物皆备于我”,苏东坡言“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尽,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
属而不属,不属而属,看似矛盾,却又是统一的。我们与万物的关系,其实本来如是。
因缘一时呈现,便属于我;因缘究竟无自性,故终不属于我。在明明不属于我之因缘世界里做当下属于我之事,正是知当下属于我之世界究竟不可得、毕竟空,因而能“灭度一切众生而实无一众生而得灭度”,能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业,能有功而弗居,有毁而不伤,洒脱自在而不废菩提,不废菩提而洒脱自在!
今晨遇一事,梗介于胸,结郁翻腾,且恼且瞋,如烈火燃胸。正急恨间,偶思一法,正可解决之,不意当下清凉,块垒顿消,前之愤懑、恼恨,竟如风扫霜,荡然无存。
因思菩萨何以能修忍辱?
人之瞋心,大抵于意愿受阻又无慧力克服时乃发,故曰瞋发于贪,又起于痴,因贪发力,由痴而阻,瞋火郁燃,勃然兴焉。
菩萨贪火既息,智慧圣明,神智洞达,一切阻碍,慧力能除,故常人觉难忍之事,难忍之时,于菩萨只如童子之戏,嬉玩以待,又如狮子搏鹿,克之甚易,面既无瞋,内心恬然,绝非常人臆想之菩萨乃需咬牙忍之耐之。
经云“五度如盲,般若如眼”,信然!
李元松说:“菩萨应在满足众生愿中修行。”
余虽不敏,却深以为然。
我常常感到,当我帮助对方满足一个心愿时--不管此愿是出世的,是世俗的,是大、是小,甚至是对、是错……我个人所感到的喜乐,竟然比对方满足愿望的喜乐还要强烈很多很多倍。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受。
当然,回忆往事,我自己能信入佛法、乃至净土,也是承蒙许多总是能满足我愿的师长、善友的善巧摄受。曾经也许只是我一个小小的愿望,甚至我还尚未说出口,他们即洞察并主动提出,我这样芝麻般的人物,竟然能够得到他们的重视,并在百忙之中千方百计地满足我时,我觉得自己是如此幸福,对方是如此的可以信任。
犹记得我21岁那年,捧着一本书找到碰巧在老家县城里养病的一位法师,说:“法师,我想筹钱印这本书,利益更多的人!”法师慈悲地说:“你这么小的年龄,能发这样纯真善良的心,着实难能可贵,我无论如何也要帮你完成这个愿望!”虽然此事后来未果,但法师的激励与成全之心,让我永远铭记在心;犹记得20岁那年,放假回老家,我拿了在广西读书时买的“好茶”,供养县城一位法师,法师接过来高举过头顶,口中说道:“所谓布施者,必获其利益,若为乐施故,后必得安乐。”后来我才知道,这茶实在是很差很差的茶,法师只是为满足我童子奉泥向佛一般的心,二话没说就接受了。犹记得25岁那年,在南宁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上人、师父,临别在机场送别时,就在他们马上走向安检口的时候,师父忽然转身双手持捧佛珠到胸前,说:“这个,送给你!”这串念珠,还真就是我心中想要却不敢开口的东西……
我并不知道菩萨的心是怎么样的,但那时候却自认为分明真切地触见到了。
一般人也有千方百计满足其他人愿望的时候,但可惜这些都是有条件的,甚至带有目的的,也许对方是自己深爱的人,也许对方是对自己有用的人,也许这样做方便自己达到某种目的,也许只是碍于自身很重的面子,当面对曾经深爱的人心生厌倦了,当可利用的人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当……总之,凡夫的心,过了一个时节,换了一种因缘,曾经热热的满愿心,汲汲的满愿行,也就完全不复存在了。
菩萨的满足众生愿,却是不带丝毫个人目的的,也不讲求任何一种条件,不被任何一种时地因缘所局限,他们只是单纯地满足众生的愿,像一个孝顺的儿子,哪怕是病衰的母亲、痴呆的父亲提出了一个很不尽情理的愿望,孝子也一定二话不说地竭力去完成父母的心愿。
要说菩萨的目的,可能也有,就是“给人欢喜,给人利益”。“众生欢喜佛欢喜”,众生欢喜方能引导其将来可以得到更广更大更深的喜乐。
普贤菩萨十大愿王,何以有“恒顺众生”之愿?因为“心佛及众生,是三无差别”,众生即是佛性,恒顺众生,也即是恒顺佛性。自然地,满足众生愿,也就是满足自性中佛性本体。无怪乎当我们满足了众生愿的那一刹那,内心会生起无限的祥和与欢喜、满足与自在。因为在那一刻,正是佛性之光突破重重凡夫垢障,射向湿冷阴暗的迷妄世界的时候。
又想我极乐世界,思衣得衣,思食得食,思神通得神通,思智慧得智慧……真个无愿不满,万事如愿!诚如天亲菩萨言:“众生所愿乐,一切能满足。”所以,极乐世界是个绝对满愿的世界,因为我们一旦往生,就住到了佛的心里,佛心本就是要满众生愿的啊!
佛满众生愿,我们也满佛愿,佛愿是什么?称他的名,生他的净土!
佛满众生愿,两愿相合,如函盖相称,世出世间一切美好的追求,美好的愿望,到此即毕,再无余事矣。
(有人说:很多时候,满了对方愿望,即害了对方,该怎么办?其实这也正是我们需要成佛的理由。凡夫没有足够的功德与智慧,需要量力而行,因为常常满了对方愿,自己就要崩溃,同时也无法保证满足对方愿,一定会带来好的结果。唯有佛才具足圆满的智慧能力,在满众生一切愿的同时,又能让众生趋向于解脱。但话说回来,众所应知:你当下所发起的一颗纯然无染、想要满足对方心愿的心,是永远没有错的。)
莲友问:
请问我该如何破我执,如何看破食色呢?为此相当苦恼,总有在一次次轮回里万劫不复之感觉,却无能为力。
答:
1.食色二执,源自贪欲,三界之欲界、非欲界,率多依之而分,此二执实根深到无穷之地。人类的一切行为莫不与之直接或间接相关。
2.说食,佛经云:三界皆不离食,非只人类如是,非只常见食物为食,六根所触、精神营养、思念思想、意识禅定……本质皆可称为食。不同生命形态所食之内容与形式各有不同,于是乃有段食、触食、思食、识食之说。
3.说色,经云:“一切众生皆以淫欲而正性命。”古云:“六道轮回淫为本,三界往返爱为基。”此之习气,人若没有努力对治、克制的经验,或许并不知其习气之根所植之深,果能自我内照省觉,会发现:掘得一尺,还有一丈;掘得一丈,还有百丈;百丈之下还有万丈、亿丈……汹涌浩瀚,暗流不息,片刻不停。凡夫所以并不觉其猛烈,乃是因为终日与其打成一片,以敌为友故。
4.可以决定地说:对于时是末法、处是娑婆的我们,无论如何修行,永远都不可能于今世彻底断除食色我执。换句话说,只要我们于娑婆世界存在一天,内在贪瞋痴慢疑之烦恼,外在财色名食睡之五欲,总会伴随我们每一年、每一天、每一秒。所以我们被佛称为“具缚凡夫”,身上被烦恼的绳子困得结结实实,毫无动弹松绑之力。
5.佛教一切修行,大分两类,一圣道门,二净土门。
在圣道法门,丈夫自有冲天志,难行需行,难忍需忍,虽面对“千尺爱河浪,万重苦海波”,亦需拿出破釜沉舟、“力拔山兮气盖世”之架势,心中树立愚公移山般之必胜信心,想象终有一日能伏之破之,一世不成,还有下世;下世不成,还有下下世……
而在净土法门,则“深信自身现是罪恶生死凡夫,旷劫以来常没常流转,无有出离之缘”(善导大师语)。此即是净土宗著名的“机深信”,若翻成白话就是两个字:认怂!面对无始劫以来的烦恼,我彻底投降。历史上,龙树菩萨曾佯装斥之为“非是大人志干之说”“是乃怯弱下劣之言”。但龙树菩萨同时又慈悲无有限际地给出我等“怂人”一条光明大路--“以信方便,易行疾至阿惟越致”:你们大可不必与烦恼作对了,只需以“信佛因缘,称念佛号”这一简单的方法,就能快速成佛!
面对烦恼,虽然我是投降了,可是我有我的救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就是我们下了“信”的请帖请来的救兵。等到了极乐世界,一切烦恼将翻成正觉,一切习气将成为万德,往昔所有食色我执,将成梦幻泡影、水月空花。往生前姑且让着烦恼,套用一句古话,问云:“烦恼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答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过了今世,你且看他。”
这就是“不断烦恼证涅槃”,这就是无修而修、不破而破。净土法门的深奥高妙之处,即在于此。
6.两种法门决定了我们对待现世烦恼的两种完全不同的心态。圣道门踏平烦恼,净土门绕过烦恼;圣道门与烦恼对立,净土门与烦恼和解。所谓和解,即是与之和睦相处,他有任他有,我自称佛名;他来任他来,我自称佛名;他去任他去,我自称佛名;不理睬、不刺激、不挑战、不相斗、不过分压制。其实,当如是用心之时,反而会大大减轻烦恼;刻意与烦恼为敌,往往你强他更强,有时虽有短暂压制,得以片刻心清神宁,刚刚得意没两天,一朝习气反弹爆发,将见以前更胜百倍千倍。
7.果能长期持念佛名,虽没有特别着意对治此习气,却见习气日淡,佛念日淳,一切不期然而然,此是念佛“触光柔软”的结果,是佛清净光、智慧光、无碍光日日潜移默化间杀“菌”、催“熟”的结果,此种根身器界的转变,完全非“人为”,乃“佛为”也,一旦转化,将比个人压制、克制、对治的方法更平稳、更自然、更持久。
8.善导大师曾以一个经典的比喻来说明一个念佛人应有的心境:一个人踏在窄窄的白道上,左边是水河,右边是火河,水火汹涌不息,交互着或漫或烧白道,而念佛人眼睛唯仰望着对面白道终点的阿弥陀佛,不顾脚下的水火。水代表贪心,火代表瞋心,白道即是“南无阿弥陀佛”的名号。念佛人踏在六字名号的白道上,以愿生心为导首,心中唯期弥陀来迎,极乐必往,至于往生前的贪瞋烦恼,虽然深广无涯,但毕竟无碍我往生,自可以“不顾”之心态待之。
9.然而,“不顾”并非肆意放任习气,若肆意放任,又是“顾”了;非放任,非非放任,方是“不顾”之意,应知。
前阵子,大家一起去看电影《大唐玄奘》,回来之后第二天上完早课(学习《净土宗圣教集》精要法语八十八条),大家讨论起前一天看的电影,一群人在图书室七嘴八舌,各抒己见,不免多有相互不能认同之处。然而说到其中有一个细节,经第一个人说出来,所有人竟一致认可,假如没人提起,各自还以为只是各自个己的感受呢!
是什么呢?
就是片子前半部分在描绘大师历尽辛苦西行的过程的时候,大家觉得黄晓明演的玄奘大师没有多少大师气,甚至连普通出家人的气质也没有,甚至可以说很俗气。可是到了后来,等到了大师终于抵达那烂陀大学后,忽然一改汉语为梵语的黄晓明,立马不觉俗气了,岂止是不俗,简直瞬间升格了几级,甚至真有点玄奘大师的影子了。
演员没有变,导演、编剧肯定也没有变,只是变了一下主角的口音,竟然这么大的反差。这可真是一个神奇的情况,哈!
大家正在探讨是何原因时,我沉思了片刻,缓缓地对大家说:
这个其实也并不奇怪。
几年前,我到一个寺院,寺院有位法师,举止甚有威仪,长相更是庄严无比,真真的高僧风范,从见第一面即心中未免生起极大的景仰崇敬之心。
由于当时需要在那个寺院住上一段时间。每天早晚殿,我都望着“高僧”出神,心想要是哪天能和这位“高僧”说上几句话就好了,请教请教佛法,定蒙教益。
有一天,认识我的另一个法师忽然喊我:“走,带你去看一位法师,这位法师对中医特别有兴趣,听说你也学中医,想和你聊聊。”
于是我便随他而去。等到了那位法师的寮房,一推门我便惊呆了:啊!这不就是我多日来万分景仰的“高僧”吗?“高僧”很客气,端茶倒水,让座招呼,我也自然是屏住呼吸,紧张莫名。
然而,可是,但是……待这位“高僧”一开口,我的心着实被狠“虐”了一把。
原来“高僧”如今只关注中医,佛法并不了解多少,也无心去了解。他热情地打开电脑给我看,看他收集的所有中医视频,王正龙的,倪海厦的……都是一些民间中医大家的讲座。时不时问我一些中医问题,我随口应承着,他猛地拍大腿:“哎呀!你中医学这么好,居然出家了,真是太可惜了!”--阿弥陀佛!一句话听得我真是心中拔凉拔凉的。时不时我想和他讨论与佛教相关的话题,他干脆接也不接茬,一直聊着他痴迷热爱的中医。
原来“高僧”只爱中医,不爱佛法。
好的威仪,也不过是因为他经常在戒场做引礼师,懂得怎么行住坐卧而已。
待出门后,我捂住胸口,大口吸气,心中的“高僧”竟就这样被粉碎无遗。
打这次以后,再在早晚殿上看见他时,觉得整个人真是黯然失色,以前的光环完全没有了,不过是一个穿着僧衣的俗汉罢了,始信自己的眼睛也会骗自己。
类似的事情还有不少,这一例算是比较典型的一个。
常常都是如此,一个人在外头怎么看都好,就是别听他开口。
“言为心声”,内心的状况通过语言是最能够显示完全。电影里前面黄晓明说的是中国话,中国人对中国话太了解了,很多细微的东西都能辨别,俗与不俗,是不是表演出来的语调,是否做作,是否自然,一切乍听即知。修行人的动作表情等等都容易模仿,但说话声音背后的道气是模仿不出来的。而后面的梵语呢?所有人都是陌生的,大家都听不懂,也就听不出声音背后的微细之心意了。正如不会书法的人看所有书法作品都觉得好,但真正的行家一看,明明写的同一字体、同一风格,但是一眼望过去,高低优劣,立判无疑。
再者,说梵语,还透露出一定的神秘感。神秘感是世界上非常神奇的东西,它让人在头脑中展开一系列的要多丰富有多丰富的联想。台湾某邪师写的书真是邪得离谱,然而信众却特别多,他很善于以神秘来经营自己的声誉,但在网上找不到任何一张他的照片,也听不到他的录音,越是这样,越是能够引起人们的好奇。
有句话说“见面不如闻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见面后相互说了话,神秘感被打破,内心实际状况展现在对方面前,一下子产生了很大的落差感。
所以啊,你们要见陌生人,要尽量少说话或不说话哦,否则一说话就露馅啦!
不过见过的人里,也有一些特例。看上去很平常,很普通,甚至很不起眼,待一开口,听其言辞,玩味其语,方觉真是高人,句句如金似玉,比如像我们的慧净上人,就属此类。
这样的人不多,自古就有所谓“庸者众,仁者稀”之说,遇到了,可是要好好珍惜。
想要买一辆车,奈何手头钱不够,恰好此时隔壁邻居买了一辆车,且恰好正是自己要买的牌子,于是心中便隐隐地不舒服。倘若不是自己想买,只是平时的状况下,邻居买了车,很可能心中没有什么感觉;抑或是,而邻居不是买了同款车,而是买了新房子,而在你这,房子并非迫切想要得到之物,于是心中便没有任何感觉。
那种隐隐的、酸溜溜的不爽的感觉,叫作嫉妒,这是人性的弱点与丑陋。
嫉妒的来源只有一个,就是贪执。自己所贪执的东西没有得到,而旁边人却得到了,而旁人的“得到”,就像一面雪亮的镜子,登时照见了自己手中的“空乏”。也在有意无意的比较之中,照见了自己的卑弱,无力,失落,这是素所自认为强大有力的“我”,所绝对不能接受的。于是,酸楚,愤懑,挣扎,失落……乃至仇恨,各种情绪,一时俱至,那滋味就如同火上煎迫一般。
贪执重的人,嫉妒心也强。当然,因为每个人贪执的点各有不同,故而引发嫉妒心的状况也大相径庭,对于感情执著的人,往往因感情问题妒心频发,钱财的自他或得或失或许并不至于令其心生扰乱。经历同一件事,有些人满心嫉妒,有些人却丝毫无感。
人们所贪执的东西很广,故而能够引发嫉妒的人事也很广,可以是铅笔、玩具,也可以是旁人的一句赞美、一个眼神,还可以是一张曼妙精致的脸,或是一件漂亮昂贵的衣服,当然,更可以是多数人热衷的事业、财富,或者是某种关系、某些感情。总之,但凡是触发到你所贪执的那个点的,都可以点燃嫉妒的引信。
何以“同行是冤家”?因为同行者背景相当,做的事一样,贪求的领域方向也一致,最容易相互引发嫉恨;何以同门中容易引发嫉妒?因为同门最初学习的东西都一样,所追求的目标也高度一致,资历年龄等等都相仿,这种情况下,对方的“得到”,真真会把那个可怜的“我”当体击垮,甚至粉碎无遗。当初庞涓不就是把孙膑的腿砍下来而后快吗?嫉妒往往发生于层次境界差不多的人群中,当然也有例外,提婆达多便蜀犬吠日般地嫉妒佛的威德,这显露的是他的傲慢与贪执利养心念之强烈,强烈到完全失去理智。
嫉妒心起的当下,往往在潜意识中把自己的“不能得到”,怪罪于对方的“得到”,以为就是对方的得到,让我失去了什么。其实大部分情况是:各乘各的福报,人家的“得到”并不与你丝毫相干。然而此时你胸中早憋足了火,心胸开阔些的,寻机释放而了,心胸狭窄者,终而郁火成毒,如同心灵长了一个肿瘤,久久难释,乃至赌志寻机报复。相传梁武帝夫人性善嫉妒,甚至为报复对方极尽残忍之能事,死后竟托生为一条蟒蛇。
诸般嫉妒中,由感情引发的嫉妒尤其深、尤其难解,良由情植根于欲,而全体欲界众生,无欲不来,加之感情的无常变幻,时时隐藏着种种之不确定性,一点风吹草动都可以让深陷感情中的人在妒火中烧,情的本质即是非理智的存在,所以,几乎有感情,便有嫉妒,要想没嫉妒,除非没感情。《红楼梦》里宝玉发现眼中几乎所有女性都像得病一样因嫉妒痛苦不堪,便问唱言万病皆治的卖膏药的王道士,如何治得女人的“嫉妒”?于是王道士开以“疗妒汤”--梨、陈皮、冰糖,三样东西煮起来酸酸甜甜的,今天治不好,明天继续喝,今年治不好,明年继续喝,“人横竖是要死的,等死了,还妒什么?”曹雪芹借道士的口,真是把人类嫉妒的永不可免的本质说得透透的,写得入木三分!
佛教里对治嫉妒的是随喜,面对对方的得到或成功,由衷地内心欢喜,其实并不在乎口中是否呼出“随喜功德”四个字,只在于在看到对方得到,是否真的心生欢喜。这其实本是一个发了菩提心的菩萨行者自然的心理反应,既发了菩提心,便是真正想要一切有缘都离苦得乐,现在对方得到“乐”了,对方得乐,自己愿心得遂,自然欢喜,哪有自己反不高兴的道理?只是发菩提心本身不那么简单,确切地说,是太难了,往往在见境生嫉的当下,便撕破了所谓的菩提心的虚伪面具,才发现底下全都是自私与贪婪。
有句话叫“无欲则刚”,对于一个无欲无求的人来说,没有任何人的任何“得到”,可以刺激得到他。人家得到的我不稀罕,我所失去的我也不在乎,这样便心平,心平则有力量,如同钢铁一般,无物能役。
念佛人真心希求的惟有一件事--往生极乐,除此,娑婆世界尽大地之人之物,尽让与一切有缘,争抢由他,贪比由他,我自“南无阿弥陀佛”,乃至如“黑白不辨之童子,是非不分之愚人”。此时的一个“活死人”,还妒什么妒?这倒是一个普通人都能做到的疗妒的好办法,虽然没有发菩提心,但毕竟“潜通佛智,暗合道妙”。
彻底放弃娑婆,笃志愿生西方,这才是阿弥陀佛开给娑婆众生的“疗妒汤”吧?
有一年轻的莲友,来寺一月后,一切颇觉相应,每日欢喜莫名,本来九月份要去读研,忽心中起念欲舍弃学业,来寺做义工,加入我们编辑部,为法门效力。
然时久则疑虑丛生,遍问故交与亲人,支持者少,阻挠者多,思来想去,心中踌躇,难做决断。
有一天,忽问我:“我才接触法门一个月,就贸然决定舍弃学业来寺工作,是不是太过草率与着急?”
我回说:“鞭炮你见过吧?”
“嗯,见过。”
“从点燃鞭炮的引信,到爆炸,要多长时间?”
“最多几秒钟。”
“是什么让这件事能在几秒钟内发生?”
“呃……不知道。”
“之所以有这几秒间的事情,是因为鞭炮自诞生之日起,就是为了等这几秒钟啊!鞭炮炸开的那一瞬间,会不会说:我都在角落里呆了一年了,几秒内让我爆炸,是不是太着急、太草率了?”
“呵呵,不会。”
“你也是一样,表面看只接触法门一个月,但其实背后的因缘早已具足,积聚在心中的无量福报,如同鞭炮里的火药,就等待这一个月的引燃、激活、激发。其实一个月还算长的,很多人一个月都不用,只要几天,甚至……”
“嗯。师父您说的竟然让我有了一种使命感……哦,不对,人们生来就应该是为了遇到佛法……”
“是的!”
以时间来衡量因缘展现之变化,何其可笑!何其荒唐!时间是人类心念波动的产物,时间具有巨大的弹性,人之念头若转,恒沙劫数还成刹那之间;念头坚执不移,一瞬之间也成无量大劫!
又,何止于众生现世诸多现象背后因缘复杂难测,众生念佛解脱的心,不也是一个鞭炮?早在十劫前,阿弥陀佛已经做好,安插进所有众生的心中,随时等待点火的那一刹那。看似从念佛到往生,从往生到成佛的速度这么的快,那是因为阿弥陀佛花了兆载永劫的时间,早已将成佛的鞭炮做好,置在我们无始劫中的“我”中啊!
六字名号的鞭炮一开炸,凡夫的“我”当下就彻底的灰飞烟灭了……
古人有段名言:“以利相交,利尽则散;以势相交,势尽则轻;以权相交,权尽则弃;以情相交,情尽则伤。唯以心相交,淡泊明志,友不失矣。”
然而鄙见,以心相交,虽较前之“以利、势、权、情”相交者长远,却仍属有限度的长远,因为心虽能淡泊,但毕竟为无常所缚;况即使相交的两颗心诚可一生不失,却终难免一死,身死心迁,前程各别,也就再难有相交之事。
人与人唯有“以法相交”方得长远。佛法的纽带远比世间一切都要结实、要牢固,它甚至能将人与人关系维持、引向未来,身虽双双脱谢,心却可借由佛法,继续相交、乃至相融。
回首不长人生,小学、初中、高中、大学,都曾有十分亲密甚至一起长大的朋友,而如今皆各奔前程,即使偶有相遇,也大多如鲁迅几十年后又见少年闰土一般--物是人非,恍如隔世,无话可谈,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像一条河,起初分叉成为两条河的时候,河水间相距并没有多远,可是随着河水日夜不停地流啊流啊,当时间足够久的时候,再看,起初交汇一起的河水,如今相距几百上千公里都有可能。
有一年,我陪师父从合肥到北京,在高铁上临下车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一个邻座的中年妇女和我聊了几句,临走加了QQ(那时还没有微信),匆匆道别后,其后便杳无音讯。大概过了一年,竟然在QQ上收到她的留言(怕忘了她的名字,我把她备注为“去北京的路上认识的”),她说高铁一别后,她经常看我空间文章,又搜集很多本门的佛书看,慢慢信佛,现在在家每日念佛,听说北京办养老院培训班,她很想参加,投身念佛养老事业,问我的意见如何云云。
当时我很惊讶,感叹因缘之不可思议,可能她当时只是看我们穿着僧衣感到好奇,可能她也完全想不到会因此信佛、念佛、投身佛教事业。虽只是萍水相逢,却改变了一个人轮回还是成佛的未来。这是什么力量?佛法。人只有靠佛法为纽带,才可以藉微弱的缘而建立如此牢固且长久的关系。
倘没有佛法,今生再紧密、浓密、亲密的关系都隐藏着破裂或断裂的可能性,破裂多由心之无常,断裂是因为生命之无常。
以法相交的人,即使是陌生人,即使今生关系并不十分好,即使因为凡夫习气有点小小交恶,却因为同念一尊佛的缘故,仍是“远通法界皆兄弟”,因为将来同是阿弥陀佛的“正觉华化生”--“渡尽劫波兄弟在,莲池一笑泯恩仇。”就像千江万河从九州八方流将过来,有的清,有的浊,有的迟,有的疾,有的直,有的曲……最后皆流入大海,从此咸同一味,再不分你我彼此。
又到一年高考时。由于高考涉及新一代年轻人的前程,年轻人的前程,往往也是一个家庭的未来,一个家族的希望,甚至某种程度上关涉国家的前途,故而总是能引起社会广泛关注。
自从2004年参加完高考,我几乎不怎么关注它了。因为感觉与我关系不大--逝去的我和我的高考似乎已然成了别人的事。一切都像是滴在黄纸上的一滴水,默默地挥发变干,留下的水痕也越来越淡。
然而唯有一件事,多年来总是萦于脑际,想起来心头就很温暖。
高考那年,我的身体极差,长期失眠,精力不济,头疼,尤其不能用脑。但凡听课或答卷子,只要超过半小时,脑袋里好像被掏空一般,支撑不下去。在高考日日逼近的日子里,在学校你争我赶的氛围中,这样的身体状况让我尝到了从未经验过的痛苦。
那时,我被准假每天下午去诊所看病,我则利用这个机会去城里各种书店看书。就是在此时,我偶然间读到佛教的书,不由眼明心开,尘劳顿脱,虽然身体是苦的,心里却轻松了下来,不会用“未来”折磨自己,真是应了那句话: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常常抱着禅宗语录偷偷在课堂上桌斗里面边读边思维,偶尔相应处,真的是“大喜充遍身”,畅快无极。
虽然从那时起我便放下了一切世间功利的追求,心中没有太大的压力。然而随着高考日益临近,总还是希望能考得顺利些,这样总不至于伤父母心太甚,故而心中还是有些焦灼不安的。
诊所换了一家又一家,全县城的诊所几乎都认识我了,但几乎都没什么改观。有一次,我找到一家离学校不远的诊所,医生是一个年轻的小儿麻痹症患者,走路一瘸一拐,行走非常不便,因她从小有感受病痛之苦,遂立志以医济人。她看我是学生,所以只收很少的钱。她也知道我即将参加高考,所以看上去比我还着急--针灸、拔罐、吃药……换了好几个方案,总是不济事。每次见面,她都很关切地询问我前一天治疗后有无好转,当我说“没有变化”的时候,她都眉头紧锁,显得特别焦急、苦闷,在一旁帮忙的她父母也面露心痛焦急的表情。
很快,再有四五天就高考了。有一天,她忽然对我说:“咱们换个思路吧,现在指望让身体几天内痊愈是不大可能的了,我选了两种中成药打点滴试试吧,这些药对短期内供给身体所需能量,很有好处。”于是“参麦饮”这三个字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另外一种药名想不起来了),那是我第一次打点滴,到现在也是唯一的一次。
本来我是没抱有太大希望的。然而没想到,打了点滴后,第二天便觉头脑清爽,思维活跃,精力充足。
考场上,凭着这几瓶点滴,我竟然每一科都答完了卷子。要知道,之前模拟考试时能答完一张卷子的五分之一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高考期间,医生的母亲还每日煮咸鸭蛋和咸菜送给我吃,那咸菜真的好好吃,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咸菜!
考完后很快成绩下来了,我上了本科线,第一时间便骑着自行车到诊所报喜,一家人听了喜讯喜笑颜开,看起来比我还高兴。
临去上大学,我去诊所辞行,我们在诊所前面合了影。将离开诊所时,她父亲让我等一下,过了一会儿,他手里拿了一支钢笔、一个笔记本进了诊所,非常认真郑重地放到我手里说:“送给你!祝你学业有成,前途无量!”接到本子的一刹那,我心中真的非常感动。
后来上大学期间,每次放假我都会去诊所看望他们,只是最近几年才联系少了。后来听说女孩儿嫁了一个当兵的发小,身体健康,对她极好;再后来听说又生了孩子,现在不知道孩子有几岁了。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这真是很有爱心的一家人,想到她们,心里就暖暖的。因为他们的出现,在我人生的转折处顺利地走向了读书求学乃至专修念佛之路,以至于到今天。不然,今天我也许在家老实种地,也许在县城做小生意,娶妻生子,过着完全另外一种生活。
当时的他们只是看到一个病苦中无法顺利参加高考的孩子心中的无助与痛苦,心生恻隐怜悯,故而便尽浑身解数想要帮助,这样的心是这般的干净与真挚,以至于到今天这十二年间,时光迁流,当我回忆往事,很多已见斑驳、模糊,唯有此事此人在心中反而越来越深,越来越清晰,常常策励我要以同样干净、真挚的心对待帮助别人。
在我短短的生命中蒙受了太多太多的众生恩德,这只是其中一件而已,回忆起那么多数不清的亲切的面容,有的还在世,有的已不在世,想来如果不是尽形寿称名、往生净土,还入娑婆,实在不足以报众生恩德于万亿分之一。
特蕾莎修女说过一句话:“在这个世界上,一切都会消失,但爱会留下来。”谁敢说不是如此呢?
今天上午接到一个来自越南的微信语音,是一个名为润达的越南法师打给我的。
之前是因为他在净宗法师facebook英文网页上留言,于是一直在后台与佛悦沟通。后来佛悦把我的微信给他,他这才联系我的。据说越南人本是不怎么用微信的,纯是为了打这个电话,他临时现装了一个微信软件。
法师今年40岁,出家20多年了,在胡志明市的一个寺院。说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光为了弄清楚“润达”这两个字足足用了两分钟,但凭我过去与一些越南朋友交流的经验(过去我们学校好多越南人),他算是说得很不错的了。
他虽中文发音不准,很却颇有语言的天分,全凭自学通晓了中文、日文、英文(貌似韩国净传法师也是如此),已经翻译上人、师父的好几部书为越文了。
他是偶然一次读到慧净法师的书,深深被上人“平易近人”的讲法风格所吸引,更被弥陀无条件的救度所感动,于是一发不可收拾,在网上找很多有关善导大师净土思想的书来读。自打慢慢信受这个法门后,他非常希望越南也有更多的人了解弥陀的救度。越南学净土宗的人也很多,但基本都是自力思想的。前段时间,越南慧光翻译中心出版的书他都有参与。他说他还经常翻一些短句发在网上,很多弟子看后都非常欢喜。
他邀请我有机会可以到越南看看--“我们可以坐下来聊聊天,喝喝茶,到处转转……”听了这话,我还真有点心动,因这与我是最相宜的。如果他不是这么说,而是说:“您来了可以给我们寺院僧俗大众作下开示”,那我真是打死也不敢去了。
在他的磕磕绊绊的话里,透露着满满的真诚、质朴,还有三分天真可爱,热情却又内敛。
他问我有什么可以“告诉”他的(我想他是想说“指教”但一时想不到这个词吧)。我说,我不懂翻译,不知该如何“告诉”你,不过我可以请弘愿寺发行部寄大陆出的全套中文法宝过去。他顿了一顿:“真的吗?”我说:“当然!”“那--太--好--了!”他说这四个字时拉了老长,且每个字音都不准,像香港人讲普通话一样,还把“太”这个字使劲加重音。听起来颇有点滑稽,我使劲忍住不笑出来,真觉得他好可爱啊!
他很关切地问我上人的身体好不好,净宗师父的身体好不好,他非常希望上人师父能到越南看看。
临挂电话,他非常庄重正式地结语道:“祝您身体健康,在弥陀慈光下快乐地过每一天!”呀!多么朴实透朗的话啊!让人听了心中暖暖的。
通过这26分钟的电话,我得了一些感受和启发。
1.同一念佛无别道,远通四海皆兄弟。
今天对这句话忽然有了极真切直接的感受,我们语言文字不同,文化背景有异,但说起同念的一尊佛,同修的一个法门,怎么觉得比很多同一国人(甚至同一家人)还要亲呢?
2.法义是核心。
能够无远弗届地直达众生心灵的,唯是佛法本身。起初润达法师并不了解我们教团大小,信众多少,佛教事业有哪些,他只关心法,只是单纯地被纯粹的法义吸引而已,即使在国内,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多少人最初仅仅被法折服,才慢慢走入此门。
这么多现象不禁让我们思考,佛教不管开展何种事业,是不是皆应围绕“法”而展开,以法为核心,以为法基准?
3.法师反复说到好几次:慧净法师的讲法非常“平易近人”,净宗法师的开示非常“平易近人”“谁都能懂”。我想是因为他的中文词汇没那么丰富,所以姑且用这四字成语表达而已,这里面肯定还有“平实、平淡、平和”的意涵在其中,同气相求,我想润达法师也一定是一个平易近人之人。
当整个世界都在彰显个性,人们争相追求玄奇炫目之物的时代,“平易近人”反而成为了稀有罕缺之物,平常之人反而最不平常,平常之法反而最不平常,只是具此眼光,觑破反道求玄之荒谬者,太少太少。
4.润达法师出家时才二十出头,想必其学历也不会特别高,但凭其努力居然能自学通晓三国语言,并且达到自由翻译的水平。学一门语言,学些皮毛容易,学到通达,大不容易。除了他自身付出了很多的辛苦之外,这背后肯定也免不了其慈悲坚固的发心,想要利益广大众生的恒心,相较之下,我感觉自己真是太安逸了,连英语这个学了那么多年的语言,到了国外仍是根本张不开口,真惭愧啊。
其实不独语言,我们学习其他东西,做其他事,是否也具有这样的发心与恒心呢?
我想知道人为什么会老
因为世界上有个词儿叫“无常”。
无常的威力可大啦!
它可以将日月捻成粉末,
将尘土聚成星球。
让一个国家兴,
也让一个国家灭。
让人哭了又笑,
笑了又哭。
任何东西,
一遇到无常就要变,就会变,就能变。
当然,
让小孩儿轻瞬变成白发老人,
也就完全不在话下啦!
我想知道人从哪里来
我要说人从妈妈肚子里来,
你肯定又要问啦:
“那妈妈又从哪里来?”
那问题就问不完,
也回答不完了。
其实呢,人是从烦恼里来的。
这个词对现在的你肯定还很陌生,不过很快你就会尝到它的滋味了呢!
--烦恼是人类永恒的家。
我想知道人死后要去哪里
这个问题问得好极了!
知道人从哪里来不重要。
知道人要去哪里才重要。
人死后大体有两条路可去。
大部分人呢,
从现在这个烦恼的“家”,
搬迁到另外一个烦恼的“家”。
有的新家还能听见笑声,
有的听不到。
甚至有的新家里24小时传出来的是哀叫声,哭嚎声!
极小部分人,
在念佛声中离世的,
就去了一个叫西方极乐世界的地方。
我想知道天上真的有仙女吗
有,漂亮极了!
她们的身上都放着七彩的光,
飘放着美妙的体香,
声音甜美动人,
面庞端庄姣好。
地球上最美的美女站在她们面前,就像猿猴站在人群里一般。
不过,天上的仙女,要是跟极乐世界的菩萨相比,那就差得太远啦!
天上的最美的仙女站在极乐世界菩萨面前,同样像猴子一样丑陋呢!
我想知道未来会怎样成长
啊--
这个问题问得我好心生羡慕。
我在八岁的时候,没人能给我解答这个问题。
未来像你画画前摆在小桌子上的空白纸张,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多好啊!
但也可能画着画着,就变成了不是最初想画的样子了。
不要紧,虽然在人生的画板上,会有欢笑,有痛哭,有高兴,有委屈,会流汗,会流泪。
我来教你一个秘诀,保证你准能一生平安度过--每天朝着太阳落山的方向念三声“南(拿)无(摩)阿弥陀佛!”
如果20年后的今天你还在坚持这个习惯,我保证你能够成为你想成的任何一个人。
我想知道人生为什么这样神奇
是啊,人生就是很神奇。
昨天还步履蹒跚学走路,今天就拄着拐杖秋风里行。
“烦恼”的肚子里竟然生出了世界上这么多可怜的娃!
死后有人能去极乐世界,有人只能留守在烦恼的家。
天上有仙女,极乐有菩萨。
未来的成长,只需要每日三声“南无阿弥陀佛”,就能一生平安、平顺、幸福!
希望“神奇”这个词儿永远留在你的小脑袋瓜,直到你老了的时候,还想赛过天上的仙女,去做极乐世界的美菩萨!
前阵子佛厚来,我陪他一起去大观园看。我说:“刘姥姥进大观园,今天咱们要去的就是这儿。”佛厚听了打趣道:“‘张姥爷’今天也要进去瞧瞧!”
这园子纯是为拍《红楼梦》而建的,想来不得不说那个年代的人心眼实诚,现在人拍电影、电视剧,无论如何也不会专门为之建个园子了吧?估计想都不会这么想了。
园子建得真心不错,诚为清幽、静谧的一处好所在,用佛厚的话来说就是“美得很!”宝玉的怡红院、黛玉的潇湘馆、妙玉的栊翠庵……竟真如同书中描述的一般,怡红院的海棠树,潇湘馆的竹子,栊翠庵的腊梅,都一一按照书中所说长得茂盛,此情此景,似乎人要是喊一嗓子,《红楼梦》中的人物准能从房中款款走了出来一样。
最后我们走到一个《红楼梦》研究资料馆,里面全是《红楼梦》的各种版本,还有后世对它的研究著作:《红楼梦与中医》《红楼梦与诗词》《红楼梦与烹饪》《红楼梦与服饰》《红楼梦与方言》……还有专门研究书中某一个人物的,有专门的红学期刊,有国外的各种翻译本《红楼梦》,这些书中有的一本书竟比整部《红楼梦》厚几倍,洋洋可观,足足摆了一间屋子,几乎是一个小型图书馆了。
这真让我开了眼界了!一本书竟引出后人这么多研究性著作,这真是一部神奇的著作,似乎什么人都能从中找到与其相应的兴趣点。像鲁迅说的“一部《红楼梦》,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中国大概还没有哪部小说能像这般:在作者活着的时候便被人疯狂传抄,衍生出十几种版本后,长印不衰,不论是社会上层读书人,还是民间老百姓,无不爱读、喜读,喜谈、爱谈,真真是一本超级无敌畅销书和超级无敌长销书。而且,经过短短三百年时间,虽然时代剧烈更迭,社会经历了三千年未有之变局,战争又和平、和平又战争,读者群始终不减反增,从专业的文学大师到民间百姓,对这本书都能耳熟能详,甚至竟发展成为专门的一个热门学问--“红学”,又被画成画本,拍成电影、电视剧……
虽然人们常说“四大名著”,但论其思想的高度、深度、影响力等等,《红楼梦》是其他三部书远不可比肩的,这部书即使拿到亘古以来的国际文学历史的舞台上,也毫不逊色的。
《红楼梦》我初中时读过一遍,当时没看太懂,总觉得都是些极其无聊琐碎的生活小事拼凑而成,也不觉其高明之处究竟在哪,近几年学佛后,有时会随手翻一下,越发觉得里面的东西可是不简单,越玩味越有味道,越琢磨越觉智慧增长,甚至其中的精深奥义恐怕只有站在佛肩膀上才看得真切。
不得不感慨,作者曹雪芹异乎常人的文学天才。整部书中如此众多的人物,如此众多的事件,错综复杂,然而在作者的笔下,显得举重若轻、悠游任运、有条不紊。他同时又具备百科全书般的广博知识,举凡涉及到那个时代一切有关衣食住行、中医、诗词等生活方方面面,都描述得不仅细致入微,而且确凿深刻,诚然世事洞明,皆成学问。而作者对人物的刻画,更是手握神笔,运斤成风,各个人物都那么栩栩如生、鲜活生动,即使是很不起眼的角色,都给人极深的印象。几乎人人都从纸上站立起来,与读者对话,让每个读者几乎都能从自己身边找到黛玉、凤姐、宝钗……甚至从自己身上也能找到这些人的影子。
读《红楼梦》你会有一种感觉,就是曹雪芹像是在飞机上俯视着大地,这跟一般人在平地上看人看事完全不同,不仅与现实保持着距离,且一个东西的前后左右都尽收眼底,它把读者也同样带到那样一个高度,翻过刘心武续写的后四十回,读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当然与之不一样的是,一般人从高处俯视下来便看不清细节,作者却能细如毛芥之处也清晰可辨。
而真正为这部著作极大地拓开了其含摄容量的、提升了整部书的品格的,还得说是一般小说难以企及的思想高度,作者具有远远超越那个时代的深邃思想,作者对世界的认识、对人性的认识,在小说的字里行间里皆显露无疑。
对于普通人而言,作者要表达的思想本是深不可测的,甚至是难以捉摸的,但曹雪芹的高超就在于他用一个如椽大笔引着读者兴味盎然地通过人物故事情节来触碰到这些思想,由于这些思想的深度与高度远超一般人可及,故而让后人产生研之不懈却总难见其底的感觉。
固然有许多研究者,赋予这本书这样那样的主题,比如过去课本里说的宝黛的爱情悲剧,无情地控诉了封建制度的腐朽云云;也有说在宝玉、黛玉身上反映了超越那个时代的民主、平等、进步思想;也有说这是一本影射当时清朝皇权的书……不一而足。但我总觉得这么说太浮浅了,如果仅此而已,那我实在不知道《红楼梦》究竟伟大在哪里。
我个人从《红楼梦》里所读到的只是四个字--“苦、空、无常”,这与佛教对世界的认知完全一致。无怪乎过去有一老僧桌上始终放一本《红楼梦》,有居士不免看不惯而口出讥讽之语,老僧说:“你们懂什么?老僧凭此书入道!”美学家蒋勋则直接说:“《红楼梦》其实是一部佛经,一部让人们看清人生真相的佛经。”
书里固然也直接说到了佛教内容,宝玉悟禅机,惜春出家,甚至里面的人物念佛的亦不在少数,这反映了清朝中期净土宗深入民间的一个侧影,又比如书里面的刘姥姥,是不折不扣的具有真实信仰的老实念佛人,与我们在《感应录》《往生记》里看到的崔婆等等毫无两样,可确定其往生无疑。但这些都不是主要的,作者想表达“苦、空、无常”才是整本书集中表达的核心灵魂。
当然,也可以说作者并没有想要表达什么,他只是把一个客观世界用文字刻画给世人看,而世界本质就是苦、空、无常的。作者所虚构的世界成了一个世上从来没有、但却一万分真实的世界,像一个娑婆世界的标本一样,可以供人摆弄、摆玩、细品。像宝石如果是画在纸上的,便无法看到侧面、背面。但如果是真实客观的,各个面都熠熠发光,《红楼梦》就是如此,你可以从任何一个角度去欣赏它、解读它。作者以文学史上少有的大胆照“实”写人,而非照“文”写人,“实”也就是现实,不是臆想化的写人,比如现实中没有绝对的好人与绝对的坏人,即使同一个人在不同时间因缘下都会发生变化,整部《红楼梦》读下来,就能读出这样的味道。无怪乎鲁迅说:“总之自有《红楼梦》出来以后,传统的思想和写法都打破了。作者敢于如实描写,并无讳饰,和以前的小说叙好人完全是好,坏人完全是坏的,大不相同,所以其中所叙的人物,都是真的人物。”
书里直接写“苦、空、无常”的道理的在在处处有很多,如《好了歌》(上人讲法便经常引用《好了歌》)、《葬花吟》,以及作者借书中人物之口说了很多,有兴趣可直接找来品读品读,此处略而不谈。
要把这世界的“苦、空、无常”讲清楚、说出来,并不大容易。
首先而言,真理毕竟具有一体性,比如讲苦、空、无常,你就无法离开因缘。无常依何而运行?依因缘。因缘无自性、不可控,故苦;因缘一转,无常立现,旧有一切皆幻灭,故空。
而《红楼梦》的缘起意或说因缘观太明显了,警幻仙子说:“自古穷通有定,离合岂无因缘。”从上来的绛珠仙子发愿以泪回报灌溉之恩之神瑛侍者,这属于前世因缘,到下一世两人一见面,宝玉大呼:“这个妹妹我见过。”于是便展开了后面种种缠绵之因缘,此是全书因缘最大主线,其余皆系挂其上。
而书中存心善者,结局多半不会太差,如下人小红、平儿等;存心刻薄、恶者多下场不好--如凤姐之“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夏金桂欲下毒害死香菱,却自己误喝毒而死。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之因缘果报,昭然若揭。
整部书看似琐碎的生活图景,每一幕与每一幕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内在因果关系,“此起故彼起,此灭故彼灭”,这就是让读者觉得比真实还真实的地方。现实是杂乱无序、纷然杂陈的,浊眼着实难明,而顺着作者高明的笔触,便可窥见到生活下面更本质的东西。
整个贾府经历由兴盛到衰落乃至衰败的过程,从贾府还处于最鼎盛的时候已经借秦可卿给王熙凤托梦见到端倪--“三春过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而贾府里的个人也显露着由盛转衰的气数,最典型的莫过于凤姐,秦可卿去世时她为之料理丧事,当其时是何等八面玲珑、虎虎生风?一切尽在其手中掌控,而到了后面,凤姐越来越显得控制不了眼前的人事,无力之感、无奈之态渐渐显露无遗,最后甚至跪倒在刘姥姥--这个没有丝毫地位、只供府里人一乐的乡下粗婆子面前,只求能帮她找到巧姐。
整个贾府如同海上的泰坦尼克号一般,出发时所有人在里面欢乐异常、应有尽有、受用无穷,但却没有人想到灭顶之灾其实就在前方不远处,设一触礁,偌大的船只便会下沉入水。
最后“忽喇喇大厦倾倒了”,才知道宿来一切受用所依靠的外缘是这么的危脆不坚、难以持久,势力将尽之时,所有人四散而去,何等凄惨?
可是每个人不都是这样吗?人的快乐幸福都依存于种种的条件,这些依附的因缘不管看似如何坚固,都在无常面前显得不堪一击,古往今来的人所经验的共同痛苦大抵如是。当福力尚能住持之时,一切都很美好,当福报用尽时,无常张开大口,一口吞进肚里,骨头都不会吐出来一根。
“大观园”更如同一个美好而迷人的肥皂泡,少男少女们昔日一切欢乐伴着无常风吹,终于泡灭而散。尤其对于贾宝玉个人,金钏因他而死;司琪、芳官被赶了出去;迎春、探春嫁人了;宝钗搬出了大观园;晴雯被逼至死;史湘云下落不明……宝玉是多么但愿常聚不愿散啊,然而无常将他身边挚爱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无情带走,这些人几乎是宝玉身上的一部分,这无异于在一层层拔他身上的皮,然后肉,然后血脉,乃至骨髓--因为他魂之所系的黛玉也离他而去了。“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这无常之风逼着的何止是黛玉、宝玉?它逼迫着的不是每一个娑婆世界的你、我、他吗?
宝玉之苦,万箭攒心实不足以形容,但它毕竟是女娲补天之石,一等一品灵秀智慧。无常过后,“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这是宝玉目睹亲历了人去家败后,彻骨彻髓地了悟苦、空、无常之理后,当时心中的切实感受。此时世间心死,出世间心生,他要求得“不空、不苦、真常”之所在,他出家了。
王国维说:《红楼梦》是“悲剧中的悲剧”。我想这话也对也不对:说对,是因为人生确实是一场悲剧,无论皇帝还是乞丐,只要来到这“苦、空、无常”的世界,注定这是一场悲剧;说不对,因为作者并没有将这世界故意描摹出悲剧的样子,因为他描摹的是一种现实。现实如是,他便不增不减地恢复其原样。只不过普通人未必有曹雪芹这样的手眼,或者有人有其手,但不具其眼;有人有其眼不具备其手。
由于“苦、空、无常”乃世界本质之理念足够深、足够高、足够广,故而让后之各类人等来到“红楼巨海”,或在水中冲浪、畅游、潜水、寻宝、探险,或在海边吹海风、在沙滩日光浴……各得其所,各取其需。
去年秋天,我母亲背部剧烈疼痛,去医院检查,才知道是骨质疏松导致胸骨骨折。
医院医生建议做骨水泥手术,这虽不算是一个很大的手术。但毕竟母亲一生没做过任何手术,看得出她心里还是比较紧张。
经过几天的各种化验、各种准备工作,总算挨到了手术那一天。
那天早上,我和我哥、佛光三个人,将身上只盖了一张蓝色的手术被单的母亲,从病床上搬到了手术专用推车上,当推着车走过长长的病房走廊时,我一边听着车轮发出的吱吱的声音,一边止不住在口中念佛,希望手术能顺利平安。
当推到上楼的电梯口时,医生突然向我们示意:“电梯上去就直接进手术室了,家属不能跟着进电梯。”
约等了大概一分钟,电梯门开了,医生正准备要推车进电梯的时候,紧闭着眼的母亲忽然意识到,两个儿子不能陪着往里走了,于是猛一扬起头,扭过来看着我和我哥,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轻声说:“跟个人进来吧……”
眼神中是惊恐,是不安,是渴求……
此时的我,心如刀绞,有一种冲动:想要不顾一切地硬挤进电梯,甚至希望能陪母亲做完全程手术。
但身体终究没有动,任由眼前电梯门“咣当”一声合上,我能做的,似乎只有念佛。
心中开始止不住地想象着:母亲如何上了大楼顶层的手术室,如何被医生注射麻醉针,如何开始施行手术,疼还是不疼呢?(因为是局部麻醉,人还是清醒的)母亲心中怕,还是不怕?医生会不会略微安慰几句呢?当然,手术之前,医生找到我和我哥,列举了几种手术失败的后果,也不断地闪现在脑际,心中像有一根抻得紧紧的绳子。
等了好漫长的三个小时,口中念佛念得简直疾如雨点。
听到喇叭里叫母亲的名字,是通知家属来,我们快步走进去,知道手术一切顺利,看母亲的状态也还不错,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虽然事后回忆起来,这么小的手术似乎大可不必反应如此过度,但不知为什么,母亲轻轻地说出想要我们陪她进电梯的那一幕,无论如何也不能从我的记忆中抹去。常常地,心中只要稍稍安静下来,这一幕就会在心中浮现出来。同时心中涌出各种复杂的、说不清楚的滋味。我想我这一生也不会忘了这一幕、这句话。
这一次只是小手术而已,如果不是小手术,而是那种成功率没有那么高的大手术呢?
这一次只是一个手术而已,如果不是手术,进入的也不是电梯、手术室,而是死亡的大门呢?
回忆起自己的经历,确实,人在面对恐惧和不可测知的未来时,是多么希望有人能陪伴啊!哪怕只是一个人陪,哪怕这个人都不用说一句话,哪怕对方也并没有足够的力量,都会觉得心里有所慰藉。还记得我第一次在广西医科大做胃镜,一根长长硬硬的管子伸进嘴巴、喉咙、食管,直至胃腔,当它在胃里面转来转去的时候,整个身体强烈排斥这个异物,止不住地干哕,但什么也吐不出,痛苦至极,想到这就是地狱类似刑罚的影子吧。这时我同学紧紧握住我的手,一下子就觉得有个人离我不远,立时安心好多。
毫无疑问的,死亡是一切人最最恐惧的,也是最最不可测知的,但不幸的是,同时死亡也是任何人都躲避不了的,更加不幸的是,死亡竟然是没有任何人能够陪伴的。
任你是权倾一世的君王,还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没有一个人不是“独生独死,独去独来”,如同《普贤行愿品》里的一段话:“又复是人,临命终时,最后刹那,一切诸根,悉皆散坏。一切亲属,悉皆舍离。一切威势,悉皆退失。辅相大臣,宫城内外,象马车乘,珍宝伏藏,如是一切,无复相随。”
现实如此残酷且冷冰,想象一下,当你孤独茫然地走向一个自己完全不知道会怎样的境地时,内心是怎样一种感受呢?不禁想到慧净法师常常引用的一句古德的话:“鬼卒带走之路,流泪独行,阎王呵责之庭,屈膝孤悲。”
人类在死亡面前,如此弱小、无奈,如此地尊严扫地!
幸亏有了阿弥陀佛。
我常常在夜里感到深自庆幸,因为我念佛,临终便有一尊佛要来接我,引我,带我去极乐世界;因为我念佛,在我本该最痛苦、最恐惧、最无奈、最迷茫的时刻,由于阿弥陀佛的到来,反而成了我一生之中最欢喜、最满足、最幸福的一刻。
真是“一切恐惧,为作大安”!
此时忽然觉得阿弥陀佛发下的临终接引愿,对我来说,意义好重大,“设我得佛,十方众生……临寿终时,假令不与大众围绕现其人前者,不取正觉”!
十方佛里,唯有阿弥陀佛被称为“接引佛”。众生死苦来逼,惊慌失措,不知将向何处,阿弥陀佛故发愿来接;众生即使知道自己想去哪里,但在颠倒迷乱之际,并不知如何去,阿弥陀佛故发愿来引。
阿弥陀佛因地为法藏比丘的时候即知道,众生最苦,莫过于被死亡吞噬的时刻,所以特别发此“临终接引愿”。十方佛里也只有阿弥陀佛是站立的佛,因为他知道:众生生活在一个无常的世界,随时都可以被死亡袭击,所以他要如同在弦上的箭一样,但凡有念佛人生命结束,他必如箭射一样前去接引。
有了阿弥陀佛,我终于不惧怕死亡,终于能够安然接受死亡;有了阿弥陀佛,当像我母亲一样的所有有缘的人大限来时,我都可以安然释怀了。
书屋的隔壁是一个打印店,有一对夫妇在经营。我们也常去那儿打讲义、打卡片、做纸质铭牌等等。男主人较沉默不语,总是低着头干活;女主人则挺有热情,总是乐呵呵的,我每次只要一去店里光顾,就能听她叽里呱啦地说上好一会儿,操着挺重的河南口音。
老板娘的思维比较跳脱,感觉她说话的内在逻辑不是一条线,而是没什么规律的点、线、杠,点是忽大忽小的,线是有虚有实的,杠则是会冷不丁地随时来那么一下。总之,每个与之聊天的人都说:“老板娘的语言逻辑好神奇。”
不过,老板娘又是一个很喜剧性格的人,每次听她说话都想笑,一件稀松平常的事,经过她的嘴,“点、线、杠”地表达一通,就变得可有意思了。尤其她语句间不绝如缕地“哈哈呵呵”的笑声,特别像小时候看革命战争电影中女主角的笑声,电影里的笑声一下子来到现实中,听着还挺玄幻的。
开始我去老板娘的店,或她来书屋碰到我,总是开口闭口地称我“大师”。后来,经过我反复纠正后,她总算把“大师”改成“师父”了。
和大多数人一样,她关心的是我会不会算命,能不能结婚,吃不吃肉,喝不喝酒,书屋收不收费等等,有时候我会耐心给她回答,有时候则只是随口应和着。从她惊异的眼神可以看得出,我所表述的佛教和她原来想象的佛教还是有很大的差异。
因为打印店就在书屋隔壁,中间其实只隔着一层薄薄的隔离墙,并不是水泥墙,所以隔音效果很不好。刚搬来的时候,我还比较担心,怕搞活动时会打扰到他们,为了搞好关系,有时书屋有好吃的,我还请她过来吃。
后来我才发现,这个担心是多余的。
有一次我去打印店,老板娘跟我说:“哎,今天这个人讲得比上次那个人好。”“哦?!”我很惊讶,“难道我们的每次讲座你都听了?”“当然啊!”“你觉得怎么样?”“还不错啊,虽然有些听不太懂。”
原来她并不反感来自我们的“噪音”!
我这也才意识到,在我们所有的讲座听众里,老板娘无疑是听得最全的一个呢。因为每次办讲座时她都在隔壁,又不隔音,所以场场都不落,想不听也不行啊。难得的是她不仅不排斥,还或多或少听进了些--我开始对她刮目相看了。
以后每次去打印店,常常会听见老板娘对我们讲的东西评头论足,有时还拿听到的一句半句问我里面的意思。我一面听,一面觉得好笑,也顺势教她念佛,后来佛新还送她念佛机、播经机,她自己念不念不知道,但每天晚上都有七点净修,她不听也得听吧。
老板娘不只是“隔墙听讲”,到后来,凡是比较有意思的活动她都来参加,比如画水彩画啦,画葫芦啦,听无言唱歌啦。开始的时候她还经常引起大家的反感,因为她要做生意,时不时会有人打电话找她,所以她的手机常常在做讲座的时候响起,声音又高又尖,又是世俗流行歌,特别刺耳。
再后来,一到放长假,她便从书屋借点书回家读,虽然所借书以世俗的书居多。不过,有一次,她让我推荐点适合她这种没什么佛法基础的人读的佛教书,这又让我刮目相看了。因为书屋虽然书很多,但我发现实际借书的人并不多,她算为数不多的一个借书比较多的了。
前几天,在《往生论注》的课上,我让佛新把印光大师的“非是混滥无简择,怜彼是佛尚未成”的偈子写在白板上,跟大家说这是本周作业之一,回去抄五遍,于是大家嘁嘁嚓嚓地拿笔抄。我猛一抬眼,看见老板娘不知啥时候溜了进来,站在最后边,踮起脚,左手拿个小本,右手拿着笔,也在那儿抄写,那副认真的表情,真差点让拿着话筒的我笑喷了。我心里想:“她连这首偈子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还能抄这么认真,真太好笑了。”
昨天下午,是佛新主讲的《观无量寿经》读经会。课间休息时,老板娘突然找到我说:“师父,我也要加入你们了!”
我说:“好哇,那给你起个法名吧?”
老板娘:“好,算命的说了,我的名字得是二音。”
我:“佛阳?”
老板娘:“不行,我家里有人叫‘阳’了。”
我:“佛袁?”
老板娘:“不行,我五行缺水,土克水。取个带金的吧,金生水。”
我:“那佛鑫吧,三个金。”
老板娘:“不行,我爸名字里有这个字。”
我:“……”
之后我连着列了十几个名字,都被老板娘一一给否了。自打我给人起法名以来,还从来没这么费劲过呢。
旁边的居士都说:“老板娘,你这也太难为师父啦!”
我继续努力:“佛宁呢?”
“……”
老板娘使劲想了半天,总算没有什么否定的理由了,“好吧,那就佛宁了!”她这下满意了。
为防止她后悔,我忙不迭地给老板娘写了一个皈依证。
写完后,我问她,怎么今天想起要皈依呢?
她说上午的时候,大家在书屋念佛,她丈夫在复习医学考试的书。后来她要播放手机里的流行歌,她丈夫让她关了。她就问:“怎么人家念佛声音那么大,你都不受影响,我放个歌你就不行?”她丈夫说:“听着念佛声,看书还更认真呢,听流行歌就不行。”她当时就火了,立马什么也不顾地开了手机。她丈夫二话不说,拿起书就走了。她追上去大声说:“我下午就入他们佛门去!”他丈夫说“你入吧入吧”,然后就扬长而去。
其实,她说“入他们佛门”,就像世人吵架时常说“你要再怎么怎么样,我就出家去!”但没想到她丈夫才不吃这一套,所以下午她就真的来“入佛门”了。
我说:“你这是赌气皈依啊!”她又是革命女主角般地一笑,说:“其实也不是啦。我观察你们好久了,觉得你们这帮人还真是不错。比如那天看到佛谦拿自己家的针线来缝书屋的桌布,缝得可认真可仔细了;还有佛忠老师,每次大家画葫芦时,其实画得挺一般的,但她把那些葫芦拿回家后,一个一个地帮着重新调整图案,最后烫得那么漂亮,而且还分文不取。哎呀,这样的事情看得多了,真是有点那什么……”
我想,她大概是想说“感动”吧,没想到,老板娘粗犷简单的外表下竟然也有一颗细腻入微的心呢,这让我第三次刮目对她相看了。
老板娘接着说:“我今天既然加入你们了,我也要有所表示表示。以后书屋所有的复印打印,我都给算便宜,给大家省一毛是一毛,省一分是一分……”说完,又是革命女主角的招牌一笑。
佛宁的皈依,让我想到“熏染”的力量真是不可思议。
从开始只关心“大师”会不会算命,到后来主动要求来皈依,完全是潜移默化之中,就像服装店开在了香料店隔壁,一天两天,不显出什么,可是时日一多,衣服不可能不变香啊。孔子说:“里仁为美。”告诉人们要居住在有仁德的人所住的附近,这样遇境逢缘,才会将阿赖耶识中的善种子、佛种子给激发出来啊!
后记:
小精灵帮我打字整理这篇文时,对我说,她对老板娘可感激了。因为有一次我吩咐她去打印店打讲义,我让她双面打印(这样能省纸),结果她给忘记了,全部打印了单面。我正要问她是怎么回事时,老板娘在旁边急忙说:“是我听错了,不是这个小姑娘的错。”小精灵说,她当时觉得好感动。我想,大概是书屋每天晚上七点净修时都会念《念佛人每日诵念思惟》,老板娘天天在隔壁听,听着听着,就学到了其中的一句“分怨共过盛德事”了吧?
--佛果母亲往生记
佛果居士是新近才加入编辑部的,今年60岁了。作为编辑部的“典座”,她掌管编辑部十几口人的日常饮食。佛果做的饭很好吃--典型的北方风格,她本人也是典型的北方人性格--宽厚、直爽。佛果很善良、很发心,每天乐呵呵的,大家都很喜欢她。她这边“食轮”转得好,编辑部上下的“法轮”也便转得“呼呼”的。
年前有一天早课,我领着大家一块儿学习《般舟赞》,就是边读诵边做解释说明。“宝树宝林行遍满,一一林树尽庄严,根根相对茎相望,枝枝相准条相顺……”,读过“宝树庄严”这段后,我开始解说极乐宝树的庄严美好,忽见对面一向平静的佛果神采奕奕,显得异常兴奋,就像孙悟空听菩提老祖讲道,兴奋得直跳一般。
我问其故,她说:“师父,您刚讲的这些我都见过,和您说的一模一样!”她这话才一出口,大家立马惊讶万分,兴趣盎然,七嘴八舌地便问开了--原来这是佛果亲历的一个感应,和她的母亲往生有关。
过年时,正好她妹妹佛度也在,我便专门找时间请她们仔细地叙述了一次,终于对整件事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佛果的母亲名叫张丽敏,1926年出生,黑龙江哈尔滨人。她说母亲的家庭差不多可以算是世代奉佛,因为在她小时候,母亲亲口告诉她,在很早的时候,有一年哈尔滨发大水,家中一切什物都被大水冲走,甚而窗框也没留下(可见得水势之猛、水量之大),然而,神奇的是,家中唯有一尊青铜佛像端坐在窗台上,岿然不动。这件事给佛果母亲的印象特别深,所以她从年轻时便信佛、供佛。文革时“破四旧”,家家不敢摆佛供香,她便偷偷在一个角落里贴一张小黄纸,纸上写着“供奉佛之位”。平时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张母都会放点在黄纸片下面,以示供养,意甚虔敬。但她始终不知除了供佛之外,还有什么别的修行。
张母一生没什么文化,只是解放后参加扫盲班勉强认识几个字,婚后养育了六个子女(佛果行三),起初在一服装厂上班,后来因为需要照顾更多孩子、料理更多家务,便辞去了工作,专职做家庭主妇。
张母为人极其善良、朴实,对内勤俭持家,对外则大度本分。一生守一信条:宁可自己吃亏,永远不让对方吃亏。所以,左右邻里、当地同乡皆赞扬其人品,欢喜与其相处。
张母晚年时偶尔听学佛的人说念佛好,于是便自规功课日念二千声佛号,然而她并不知有极乐世界,念佛也大概只是求身体好、家人好什么的,这样一念就是十年。
八十二岁那年(2008年),老太太忽然特别想皈依,因为她很害怕如果不能取得佛弟子的身份,前面十年的佛就都白念了。佛果的弟弟于是请来一个信佛的同事,在他的带领下,老太太终于如愿参加了皈依,法名果敏,这下终于心安了。
佛果和妹妹两家早年便陆续迁居到秦皇岛。2012年7月,老太太到两姊妹家小住期间,竟突发大面积脑梗,虽然抢救过来了,但自此左半身便不能动弹,而且不能很清晰地发声说话,只能卧床休养。
这次大病后老人便不再念佛,非但自己不念,连“佛”这样的字眼也不愿听到。因为她想到自己奉佛、念佛一辈子,终了还弄了个半身不遂,觉得佛没有保佑她,她怨恨佛、怀疑佛,她觉得佛太不够意思了。当地有信佛的莲友介绍念佛的老居士佛寿来医院给她讲佛法,她眼睛一闭、头一扭,看也不看人家一眼。等居士走后,她气得几天不理人--我还没死,子女竟然就找人劝我死!真太不孝顺了!
佛果和其余几个姐妹在此时才了解了佛法,了解了念佛的好处。每天晚上陪老人时,若见老人心情不错,便念一会儿佛给老人听;若见其心情不佳,也便噤口不谈念佛。
一年后的一天,老人忽然突发昏迷,当时佛果正在床边,忽见窗外一排排白色的像伞一样的东西由远及近而来(我后来告诉佛果说那个在古代叫华盖),还能听见各种弦乐声音等,一派热闹的景象。佛果惊觉不妙,于是赶紧趴在老人耳边说:“妈啊,不管您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但谁来接您您都不要跟他们走,您只跟阿弥陀佛走……”如此反复说了几遍。
本来,家人们都想这次老人大概未必能挺得过去了,但是,老人竟然再次奇迹般地苏醒了过来,而且奇怪的是,老人一醒来就显得特别高兴,一直咯咯地笑,甚至手舞足蹈地笑,看起来心花怒放的样子,真让旁人看得莫名其妙。老人此番经历了什么谁也不得而知,但经过这次一死一生老人竟然开始接受念佛了,听到佛声也不再有任何反感的表现了,而且大家在旁念佛,她也会和着大家的拍子,边手捻佛珠边在心中默念,姐妹们看到母亲这般,也都欢喜异常。
人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但老人的几个子女侍奉久病的母亲孝顺至极。佛果更是为了专心照顾母亲将工作辞去,整整三年,不惮劳苦,不避秽渍,耐心体贴,细心周到。儿女们想各种各样的办法让老人开心,想各种各样的办法陪老人念佛。由于老人不能说话,佛果常常要猜老人每顿想吃什么,老人每次都吃得很香。老人在病床上三年,除了几次昏迷外和有一段时间生了褥疮外,几乎看不出有什么病苦,也看不出有什么病容--皮肤又嫩又亮,见到的人都说活像一张瓷娃娃的脸。
更为神奇的是,临近往生那一段时间,老人似乎还显露出了种种“神通”--比如几个姐妹围着老人说:“妈,你猜您小儿媳要生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说完把“男孩”“女孩”都写在纸上让老人家选。本来也只是陪老人做个游戏,乐和乐和,老人随手指了“女孩”,后来儿媳果然真的生了个女孩。起初大家并没在意,以为只是凑巧,但后来类似这样“出言即中”的事愈来愈多,大家终于不得不服老太太真是有种“未卜先知”的本领。除了“预知”,老人似乎还能“治病”。有一次,老人的二女儿手背上长了弹珠大小的包块,一日她凑到老人床前,开玩笑地说:“老妈,您看我手上长了个大包,您给治治呗!”老人瞟了一眼,伸手点了几下包块。谁也没想到,第二天二女儿手上的包块竟不翼而飞,这让全家人都讶异万分。
那段时间,几姐妹每晚陪老人念佛的时间越来越长,老人念得也很开心。大家的节奏都跟着老人手捻佛珠的频率--捻得快,念得便快;捻得慢,便念得慢。老人好像家庭念佛乐团的指挥,只不过不是用指挥棒,而是用一串佛珠。
2015年9月的一天,老人忽然口鼻大出血,全家人以为这次肯定是不行了,秦皇岛的莲友们也都前来助念,但老人还是从昏迷中醒过来了,醒来还热情亲切地和佛寿老居士打招呼,与两年前的态度截然不同。
不过,老人从此后便不吃不喝。
大概二十天后,大女儿正在床边陪护,老人忽然用右手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大拇指和食指叉开,其余手指收拢,摆出一个“八”的手势,先是放在口前,然后缓缓下移到胸前。全家人便开始绞尽脑汁地猜想:“这是什么意思呢?”十月十八往生?二十八?……事后证明,四女儿猜中了--“八”在口前,代表这是佛亲口告诉她;移到胸前,是说八天后将接引她到西方。
果然,八天后,老人身体情况急转直下。大家都来为老人助念,正念佛时,大女儿忽见屋顶上一朵大大的粉红色莲花旋转着,老人穿着和在病床上一样的紫色衣服,盘坐在莲花上,而莲花底下,老人还在病床上正常呼吸着。(这是否可作为人是有三魂七魄的证据呢?又是否可以作为念佛人是在不经四大分离的明了心位往生的证明呢?)
第二天中午12点44分,老人在念佛声中,安稳、平静、安详地落下了最后一口气,家人和莲友们继续助念。这时另一个莲友又见到和老人的大女儿前一天所见的一样场景--老人盘坐在空中旋转的粉红色莲花上,穿的衣服也一样是紫色,表情特别欢喜。
12个小时后,家人为其穿衣服,全身柔软,连生前僵硬的左腿、不能回弯的左胳膊此时也活动如常,皮肤则如同婴儿的皮肤一般光嫩鲜滑。
几天后,家人听到有不信佛的人质疑老人往生的事。在火化回来的路上,佛果的四妹佛度在车上便在心中祈祷:“母亲啊,若您真的已经往生净土,请再示现一次让我们知道吧!”妹妹的话音刚落,佛果即刻困倦得不行,用她的话说,眼睛用力睁也睁不开,半梦半醒之间,眼前出现一道黄光,从上彻下;然后光带中央有像纱帘一样的东西左右分开来,好像舞台幕布被打开,舞台显露出来;黄色光带分开,此时眼前出现一片蓝色的东西,晶莹剔透,发出柔和的光,看起来是那么的柔软适意;还有横着的像树枝一样的细长之物,上有金铃,发出的音乐美妙之极。佛果说在“纱帘”打开的那一刹那,她的心也好像被什么东西打开一般,心内一片敞亮,无比舒服,幸福快乐的感觉充斥于身上每一个毛孔。她说那“纱帘”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似水一般轻柔,又似珍珠一般剔透;不仅可以左右动,还可以上下动、斜着动……感觉心意中想让它怎么动,它便怎么动。
这样的景象在眼前持续了有一分多钟,佛果紧闭着双眼,自己对自己不断地说:“可不要关了,可不要关了……”她说因为那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生怕一下子就没有了。
这就是我讲到极乐世界的宝树时,佛果忽然神采奕奕起来的原因。因为她之前读经闻法不多,并不知道极乐世界的树是如何的,我所讲的让她联想到:之前看到的原来就是极乐世界宝树的一个极小的局部,很可能只是树干和一点树枝,娑婆世界的树干横在眼前估计什么也感受不到,可是极乐世界的宝树却不是这样,它是全息的,局部也是全体,“一即一切,一切即一”,哪怕一微尘中也都有不可思议的美妙之境。
佛果的母亲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全家人,她真的往生净土了。
佛果母亲往生后十天左右,可能是佛果长期来照顾母亲绷紧的弦忽然松下来,她的身体一时突现了状况,全身疲软无力,头晕得根本站不起来。因为东北素有死人“殃打”之说,即去世的人殃气可能会影响到咽气时周围的某一个人。佛果心起一念:是不是被母亲殃气打着了?随即,转念一想:不可能啊,我母亲都是极乐世界人了,怎么会还有“殃气”呢?
这一天的晚上睡觉时,佛果在半梦半醒之间,在屋子的西南角忽然现出一个人,这人穿着黄色的古人的衣服,是一副年轻的出家人的模样,庄严至极,眉清目秀,身材苗条,光着脚,手里拿着一把拂尘(佛果不知道叫拂尘,还一直把它叫苍蝇甩),虽然此人在长相上从来没见过,但佛果一见之下就确认这就是她的母亲,此人用拂尘在空中甩了两下,佛果立马心领神会:“你的病与我无关,你只是火大!”这个过程似乎根本不用任何语言交流,信息直接扑面而来,“说完”人便隐没不现了。
佛果一睁眼,试着坐了起来,然后试着站起来,发现竟然已经能正常在地上走路了,头晕也不见了,只是还有些咳嗽。第二天买了点“黄连上清片”,几天后就彻底好了。
还有更不可思议的事。
老人往生后的第三天,还在北京上学的佛满,晚上忽做一梦,她梦见在一片天空,天空蓝得让人直想哭,正陶醉间,忽然空中有人对她讲话:“谢谢,我往生了,谢谢你母亲!”佛满跟我说,她生平从来没听到过这么好听的声音,这声音很轻柔,很慈祥,又很有力,很是震撼,很让人安心,但一听上去即知道是一个老人的声音。
醒来后,她立即打电话给她母亲佛缘,问是不是最近有老人往生?她母亲在电话那一头也惊到了,说:“正是!”而此前佛满都不认识老人,也从不相信世界上还有往生这回事的。
经过这件事,佛满对佛教便深信不疑了,彼时她正处于人生的低谷,信仰的火烛被这天空中神奇的声音一下子点燃了。不久后,佛满便来到了寺院做志工,现在负责净宗法师和编辑部的微信公众号,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很充实。
佛果母亲往生后的感应还有很多很多,以上只是选几件明显的事例罢了。
种种的感应,让佛果强烈地感觉到:她的母亲并没有因为离开这个娑婆世界而永远远离了她,相反,她感到母亲时时都和她在一起,始终在用种种的巧妙方式来帮助她,护佑她,甚至帮助她身边的人。我经常和佛果开玩笑说:“你能来到编辑部做饭,说不定也是你母亲安排的呢!”
读古今往生传记等,类似这样的先人往生后以种种方便巧摄故人走上学佛念佛之路的,实不可胜数。
细读《般舟赞》,善导大师用了不少笔墨描写往生者到西方极乐世界后的心理活动,比如:
宝鸟连声奏天乐,一切见者起悲心。
我今到此佛愿力,同缘同行何时来?
又比如:
或语或笑身心乐,即忆阎浮同行人。
各发誓愿遥加备,专住莫退尽须来。
一到即受清虚乐,清虚即是涅槃因。
表知我心相忆念,各留半座与来人。
极乐世界的菩萨在极乐世界越是享受弥陀给予的无为法乐,越是心中涌出大悲:“我今已到极乐,曾经一起在娑婆的我的亲人们呢?我的朋友们呢?我的冤家们呢?他们何时才能也来西方同享极乐啊?”于是各个发起誓愿,要以神通智慧帮助他们,或在西方,或入娑婆,遥相加备,巧令娑婆故人们未入念佛而入念佛,已念佛者令其心坚,已心坚者令永不退。为了表达我心至极的忆念,我在极乐世界独属于我个人的莲花座上,留下半座,永远给我的“娑婆同行人”留着。(这不免让我想到自己大学时,名人讲座常常爆满,一座难求,我便请同学好友拿书早早地帮我占个座,一旦占上了,心里便安了。当然了,极乐世界是不需要占座的,也不需要已往生者真的坐半边,留半边,因为每个念佛人都有自己专属的莲花座。但就是这样无比入微、传神、细腻、深刻的心理让我感受到极乐菩萨对娑婆有缘的慈悲牵挂。)
这些文文句句读来真让人感动得想掉眼泪。虽然我今天还在风霜飘零的娑婆,还在为俗世苦苦恼恼,但想到极乐世界亲爱的他(她)已经给我留下了“半座”,等着我随时去,心中不免温暖如春,安稳幸福之极!
此时此刻,佛果妈妈也在极乐世界准备好半座给我了吧?
等我往生了,我也会为此时读这篇文章的你,留下半座!
昨天从弘愿寺回北京,因为要转去泾县高铁站坐车,客堂安排了宗永法师送我们一行。宗永法师年纪不大,看起来很清爽,质朴,阳光,车也开得格外平稳,竟丝毫感受不到忽然加速或突然减速(小精灵说一路睡得都特别安稳)。
我坐在副驾,便和这位年轻的法师聊了起来。
我:法师哪里人?
他:内蒙古包头的。
我:出家几年了?
他:今年月岩寺剃度的。
我:哦,那受戒了吗?
他:还没有,因为寺院那段时间开车缺人手,所以没去。
我:你今年多大?
他:25岁。
我:哦,这么年轻,“90后”啊!
他:对对对。
我:原来做什么的呢?
他:在老家做装修吊顶,做了七八年。
我:哦,那很早就出来工作咯?
他:是的。
我:你什么时候信佛的呢?
他:15岁。
我:哇!这么早!家里有人信佛吗?
他:我两个姐姐信佛。
我:哦,你信佛有什么特殊因缘吗?
他:小时候身体不好。
我:什么病呢?
他:羊癫疯。
我:哦,癫痫啊,这个病可不好治,发作起来是怎么样的呢?
他:每天凌晨会固定一个时间犯,发作时口吐白沫,喉咙痰声作响,人事不知,这样持续十几分钟。
我:每天都发作?
他:是的,两年多每天如此。
我:那好痛苦啊,作过什么治疗?
他:去过各大医院,中医西医都治过。我母亲还给我打听了一个偏方,就是把活鸽子杀死,剖出心脏来吃掉……现在想想都后怕……
我:真是“杀生求生,去生更远”(孙思邈语)!后来怎么好的呢?
他:念佛。
我:念了多久?
他:一声。
我:啊?!(瞪大了眼睛,往坐在车后的一行人扫视了一眼)
他:对,就一声!那是我姐让我念佛,我那时小孩子嘛,就随口念了一声,当天晚上便没有发作。
我:这也太神奇了吧!之后没继续念?
他:没有,念完这一声,就再没念了。自打那天后,直至今天,没有再犯过病。
我:真是不可思议!我也听说过好多念佛病愈的,但像你这样这么严重的病只念了一声就好得这么彻底的,还是第一次听说!那你后来再开始念佛了,是什么时候?
他:多年以后了,后来开始慢慢建立了佛教的信仰。
我:那怎么又想到出家了呢?
他:宗横法师到我们那边弘法,第一眼见到他,我就想出家。本来想那次就跟着法师走了的,家里人极力反对,最后没走成。
我:后来,还是执意要出家?
他:对,家里人拗不过,隔了半年,我就来弘愿寺做净人了。
我:现在出家感觉怎么样?
他:非常好,每天都很开心。回头想想,家里面真是乱哄哄一片,寺院很清静。
我:赞!
……
不知不觉,就到了高铁站,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弘愿寺离泾县高铁站原来这么近,在车上的时候我心中就暗暗地想,我得把这段对话记录下来。
以前读到“利剑即是弥陀号,一声称念罪皆除”,有时脑子里会飘过一丝怀疑,觉得里面的“一声”是善导大师的略带夸张修辞的用语吧?常人消业也好,除罪也好,增福也好,开慧也好,总得声声相次、积累功行,直至量变产生质变,才可肉眼见到切实的功效吧?但宗永法师的这个案例全然否认了我过去的想法。想想也是,就像黑屋子里,窗帘一拉开,阳光照进来的当下,不就是黑暗遁形的当下吗?哪里需要阳光一缕一缕地积累,从量变到质变,最后才把黑暗赶跑呢?
然而实际经验中,我说的情况是比较多见的,像宗永法师这种的倒是比较少的,我想这或许跟诸多因素有关,拿念佛好病来论,是否病的原因就是单纯由冤业所致、外灵干扰所起,还是病者本身也有四大不调的问题,是否还有心性的、心理的问题等等,如若原因错综复杂,可能需要的时间确实会比较多;若是原因简单单一,念佛单刀直入,则如一把钥匙开一把锁,钥匙一扭锁便开,决定不待扭第二下。
当然,这样“一声称念,痼疾消失”奇迹的发生,或许与宗永法师单纯质朴、干净爽朗的人格特质有关呢!
听说景山公园里的寿皇殿开放了。
于是昨天(2018年11月25日)下午,我和佛新、佛力三个人便乘兴而往。景山从书屋出发很近,约莫七八分钟就到了。
寿皇殿是清朝历代皇帝祭祖的地方,之前一直被北京市少年宫占用,近期才腾退修复好的,历史上还是头一次对外开放。
寿皇殿相当于过去宗族里的祭祖堂,皇帝家也像一般祭祖堂里面一样,故去的历代皇帝、皇后、皇妃的画像都存在大殿两边的巨大无比的柜子里,果真是“家天下”啊!皇帝家原来在本质上与一般人家差不多,只不过屋子变成了宫殿,画像更大、更工,祭品更丰富,拜祭的人更多而已。
两旁的配殿有展示图片和模型,其中一个厅里有展示今日北京中轴线的模型。中轴线南端从永定门起,经正阳门、人民英雄纪念碑、天安门、端门、午门、故宫三大殿、神武门、景山中央的万寿亭、寿皇殿,直到鼓楼,协同两侧的人民大会堂、国家博物馆、中南海、北海、太庙、社稷坛(今天的中山公园)……整然有序而又气魄万千,整个北京城便是以这中轴线为准,两边对称,依次排开布局,给人一种严整感、稳定感、踏实感,如同一个人以脊梁为中轴,其他脏器、骨骼、肌肉、筋脉莫不以此脊柱为基准生长,如此人体不仅壮美,而且满是充满自如的活力。
梁思成先生曾以极大的热情赞美北京中轴线,他说:“北京独有的壮美秩序就由这条中轴的建立而产生。前后起伏、左右对称的体形或空间分配都是以这中轴线为依据的;气魄之雄伟就在这个南北引伸、一贯到底的规模。”
走出展厅,我心生一疑:史上究竟是何方神圣,具有如此天才般的创造力,规划布局了北京城啊?
佛新是我们书屋的历史通,别看他是清华物理系的,但素来喜爱文史,古今历史人物典故,无不娴熟于心。
于是我便问他:“北京城是谁造的啊?”
佛新不假思索地答道:“姚广孝!”
我记忆中姚好像是一个出家人,问说:“他是不是一个出家人啊?”
佛新答:“对啊,一开始叫道衍,后来皇帝朱棣登基后让他恢复原姓,所以叫姚广孝。虽然复姓,但没有还俗,还保持出家身份。”
我隐约有点印象,好像这个姚广孝与净土宗有什么因缘,便又问:“他是不是跟净土法门有什么联系啊?”
佛新回:“对,他写过《诸上善人咏》,把从古至今念佛的菩萨、大德们,都用诗偈的形式赞颂了一番,龙树、天亲、昙鸾、道绰、善导、少康都在里边呢!”
“哇!”我顿时来了兴趣,“回头我要找来看看!”
《诸上善人咏》我以前还粗略地看过呢,只是不知道作者道衍和尚便是姚广孝,更想不到会跟北京城的规划布局扯上什么联系了。
回到编辑部后,我在百度上开始搜索“姚广孝”,找来了《诸上善人咏》,看了一遍,还从知网下载了好几篇研究姚的学术文章。吃完晚饭,整个晚上都在“研究”这个“姚广孝”,发现这个和尚还真不简单,可算是个旷世奇人。
姚广孝奇在哪里呢?
一、早幼出家,不循常途
姚广孝出生在元末(公元1335年),苏州人,祖上世代行医,家中奉佛,14岁时,被家人送到妙智庵出家,法名道衍。
按说一个人出了家,便应专心研习三藏内典吧?毕竟佛法广大如海,绝对足够一个出家人皓首穷经地钻研的了,但这个绝顶聪明的“道衍”看起来似乎并不安分,他云游四方,广交名士,博综广学,和当时各领域的学界精英都有很好的关系。他还拜当时非常有名的一个道士席应真为师,“得其阴阳术数之学”,他还爱写诗,还喜钻研兵法……当然,这些学问也都没有白学,在后来的事功之中悉数派上了用场,这是后话。
二、中年发轫,辅佐燕王
道衍的前半生,虽然好学不倦,博综广涉,贯练群籍,但从履历上看,和普通人并无太大的不一样。然而这期间,中国却经历了非常大的变革,历史掀开了新的一页,元朝灭亡,明朝建立,朱元璋定都应天,建国功成,社会由乱而治。
道衍41岁那一年,他因通晓儒学而被召至京师,然而呆了不长时间,后又“赐还吴门”,又过起了普通人的生活。
直到47岁那年,他终于迎来了人生的转折点,也是他开了挂的人生的起点。
当时朱元璋广邀天下高僧,随侍诸王,为已故马皇后诵经祈福,道衍此时遇到了燕王朱棣,随即北上北平。
三、以一隅之地,夺取天下,历史绝无仅有
很快成为了朱棣身边的谋士的道衍,常常与朱密谈,鼓动朱夺取天下。按说从形势上看是没有一点可能性的,甚至我想朱棣本人大概都没有这个想法,这样的情况下,硬是发动了改写明朝整个历史的“靖难之役”,虽然经过有点波折,经历了四年争战,然而最后竟然真就以区区燕地一方土地,打败了全国的兵马,最终获胜,赶走了朱的侄子建文帝,朱棣登基为皇,这在整个中国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道衍和尚如同诸葛亮一般,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导演了整个过程,让当世以及后世之人,直至今天仍然惊愕不已。
四、迁都北京,永乐大典,震古烁今
朱棣登基后,赐道衍复姓姚,名广孝,令其担任当时的“全国佛教协会会长”(僧录司),并做太子的老师(太子少师),历史所谓的“黑衣宰相”(古代出家人衣服为“缁黑”色),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他白天官服上朝,晚上则僧衣还寺,每天往返于庆寿寺(今天长安街西单北京电报大楼)和皇宫之间。
不仅如此,姚此时做了两件事,足以让其名流百世。
第一是负责迁都北京,他一手规划了北京城布局,前面说的“中轴线”就是此时的杰作。整个北京城严格地按照星宿的布局,按照北斗七星、二十八星宿的格局,每一处建筑都与天上整个的星体运行是相应的。这是世界城市规划史、建筑史上的奇迹。美国权威建筑学家贝肯曾经说:“在地球表面上,人类最伟大的个体工程,可能就是北京城了。”
第二是负责编撰《永乐大典》。开始《永乐大典》的总的编纂人是解缙,结果编书失败,朱棣很不满意。此时已经70岁高龄的姚广孝被朱棣委任为大典总编纂,汇集了全国2000多名顶级学者,积数年之功,终于成就,共计110095册,3.7亿字,汇集古今图书七八千种,效率之高,数量之巨,质量之精,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是中国古代最大的百科全书,保存了14世纪以前中国历史、地理、文学、艺术、宗教、哲学等所有的文献。即使拿到世界文化史上也是巅峰级的作品(《不列颠百科全出》称其为“世界有史以来最大的百科全书”)。这样一部震古烁今的巨作,造福无量后人的文化遗产,出自一个和尚之手,我想这是佛教的光荣。
这两件事显示了姚广孝如大海般广博的学问以及超一流的组织才能。
解缙编书何以失败?其他人为何编不出?非常之事,必待非常之人,姚广孝是通达内典的法师,佛教给了他通透的眼光,所站的高度更与寻常人不同,所谓“高屋建瓴”,能“无为”,方能“无所不为”。姚不仅通达佛典,且对“群经之首”的《周易》有着精深造诣,《易》乃三界最高真理,提纲自可挈领。有了佛与易两种根本学问,其他学问都只是枝末之学罢了,但得本,何愁末?
五、打下江山,安稳得善终
古今辅佐君王打下江山的,极少能得善终。权力最能扭曲人性,为防宝座不稳,杀掉功臣,几乎是历史常态。故而“朝预衮宠,夕惶斧钺”之事,历朝历代皆反复发生,而且往往这些功臣们“名高位重,潜处无由”,想躲掉灾难都很难。
然而姚广孝却从48岁辅佐朱棣,直至84岁往生,两人皆互相信任无间,中间没有出现任何罅隙。常人之间,都很难得有交情稳固到四五十年不变的,何况伴君如伴虎。朱对于姚的信任,可以从他把自己的儿子、孙子都交由姚来教导看得出。所以,姚广孝是名副其实的“三代帝师”,这是极不容易的。朱也算个酷暴之君,并不是性格平和之人,这需要姚广孝要有极深的涵养以及要绝诸一切的企图心、利益心,方得始终吧。
六、涉世固深,然志性高洁,佛心如初
姚广孝作为一个出家人,鼓动朱棣谋反,夺取天下,且这个过程不可避免杀伐无数,这似乎与其身份格格不入,我一开始了解到这些,心里也有点抵触,然而细细品味姚后来的作为,觉得姚是从始至终都有着极深、极坚定的佛教信仰的。
朱棣登基后,诏复其姓,本意便是希望道衍就此脱掉袈裟,蓄发还俗,上朝为官,共议政事,当然,也不忘与这位和尚恩人同享荣华。朱为其建造异常豪华的府宅,赐绝色美女两名,黄金更加不计其数。然而,姚除了同意复姓以外,其余一概拒绝。每日身着当朝一品大员的朝服上朝,朝退后立即回到庆寿寺,卸下官服,着起僧衣,过着素朴的生活,研习佛典。史上记载说:“清修自如而淡薄,禅诵比旧益加”“蓄一大鸡,每鸡一号,即起朗然诵经”。
姚也是一个深具仁德之人。皇帝赐他黄金,他到苏湖赈灾时,把黄金全部分给当地的灾民;晚年病重之时,姚不能上朝,朱数次去探视,并问有什么要求,姚说:僧人溥恰关在牢里很久了,希望能够赦免他。溥恰是建文帝时的僧中首领,当年,建文帝出走南京,有人造谣说建文帝藏在溥恰处,于是溥恰被冤枉下狱十几年。一个人,临命终时想的还是别人的愁苦忧恼,完全没有为自己求得什么,这不是深具仁德的心吗?
当初朱棣入南京城时,姚预知朱会在城中大行杀伐,便请求放过一人,这人便是方孝孺,“城下之日,彼必不降,幸勿杀之。杀孝孺,天下读书种子绝矣!”当然,最后方还是被“诛十族”,然而姚的请求却是真挚的、动人的,让人今天想到方的惨死的同时仍然感觉到一丝丝温暖。
姚晚年还做了两件事,可鉴其佛心如初。
一是主持铸造了“永乐大钟”,也许是为了超度多年征战死去的兵将,永乐大钟直至今天,还静静地悬挂在北京西城大钟寺内。每年的新年,政府还组织撞钟108声,为天下祈福。大钟高6.75米,重46.5吨,上面铸有230184字,无一字遗漏,工艺精美,外观恢弘。钟面上有很多佛经,有《金刚经》《法华经》,当然也有最重要的《阿弥陀经》。
大钟一撞之下,声传90里,余音三分多钟方竭。今天的科学家仍然不无感慨地说:永乐大钟是世界铸造史的奇迹,即便是科技发达的今天,也难以再现。18世纪,俄国沙皇下令铸一口超过这个大钟的皇钟,结果以失败告终。
这是姚广孝创造的又一个世界第一。
第二件事,则是著述《道余录》,这是姚临终前半年所著,是为佛教辩护而批驳以程朱为代表的“辟佛论”。当时朱熹的理学思想影响甚广甚大,从官方到民间皆然,一班无知儒生各逞妄言,对佛教发动攻击,甚至是侮辱践踏,不知要断送多少人的法身慧命。一位84岁的老者,风烛之年,只争朝夕,宁舍身命,护佛而战,其精神真令人感佩不已。
而且,姚可是冒着被天下儒生,以及受儒影响至深的百姓唾骂的风险,他早预料到这一点,在序中写道:“士君子,有过余览是录者,知我罪我,其在兹乎!”果不其然,此书一出,姚便尽遭朋友、亲友的厌弃,理由是“诋毁先儒,为君子所鄙”。
莲池大师对这部书评价甚高,言:“佛未出世,人皆以天为师。佛既出世,始知奉佛,故佛号人天师,独王於三界而无伦者也。姚少师作佛法不可灭论,谓儒道二教,法天制用,不敢违天。佛之为教,诸天奉行,不敢违佛。此虽阚泽语,非少师不能阐也。”
七、根机猛利,却偏赞净土
要论姚的才气、学问、智慧,似乎是无可质疑的,佛门中也一定属于上根利智者。然而,这个旷世奇才却一意归心于净土法门--一个丝毫不显个人奇能异功,看起来简直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法门。
如何可知呢?姚广孝存世的六部著作中,有两部是关于净土宗的,分别是他在46岁、47岁作的《诸上善人咏》和《净土简要录》。
前者是一部把往生赞偈和往生传结合在一起的集子,上到文殊、普贤、龙树、天亲等等大菩萨,中到昙鸾、智者、道绰、善导、法照、少康、白居易、柳宗元等等,下到释雄俊、黄打铁、张善和、姚婆等等,共计122位,皆各撰赞偈,赞偈后配以简要之传记。譬如对于昙鸾大师,他赞云:“弃却仙书受观经,长生何似学无生,齐声念佛看迁化,白日空中奏乐迎。”对于善导,他赞云:“念佛长安化盛行,一声出口一光明,写经画壁难思议,无尽资粮助往生。”(最后一句显示其净土理念受圣道思想影响,没办法,毕竟宋以后,多少高人与善导大师著作皆无缘。)热情洋溢地赞叹这些“诸上善人”念佛往生之德,愿意与其为伍,相聚极乐。这样的编排,极显上到圣位菩萨,下到逆恶众生,净土法门皆能万机不漏,平等救度。
《净土简要录》类似于道绰大师的《安乐集》,是一部净土法语集。不过,全书以祖师著作引述为主,《净土十疑论》《弥陀通赞》《万善同归集》《宝王论》《乐邦文类》都是常引述书目。值得注意的是,他从智升法师的《集诸经礼忏仪》中大量引用善导大师《往生礼赞》文,可见其慧眼独具。书里面还间杂有许多并不太常见的净土著作,可知他在净土法门的研习上的确下过一番功夫。
一开始,我以为姚广孝也许中年前栖心净土,到后来,随着时来运转,慢慢发迹,乃至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帝师的时候,早已心高气傲,舍弃了念佛了吧?
然而,后来我仔细探寻,发现我想错了,他在70多岁的时候--一面忙着迁都北京,一面忙着编修《永乐大典》,在此之暇,竟然还写过一篇《西斋和尚传》,即是为净土高僧楚石梵琦大师作传。在跋文处他这样写道:“余怪近时宗门中人,多逞空想,视念佛为小道而不言及,况修之者哉,悲夫!”可见得他此时仍然一意归心净土,对于禅宗行人看不起净土法门、视念佛为小道的现象,非常看不惯,为他们感到悲哀!
到了晚年最后的一段时光,有一次在为自己某幅自画像题字的时候,他写道:“幼读东鲁书,长习西方教。抹过两重关,何者为悟道?不厌山林空寂,不忻钟鼎尊荣。随缘而住,任运而行。犹孤蟾之印沧海,若片云之浮太清。了无他说,即此,便是人问我,更何如手里栾珠一百八?”大道无象,无甚可言说,然有人向其问道,有什么比得上手上念佛的珠子108颗呢?若配合素日其对净土的向往专修来理解,则此一句凸显念佛法门胜过余门之意显然。直如蕅益大师那句“不谈玄,不说妙,数珠一串真风调”。
永乐十六年(1418年),八十四岁高龄的姚广孝于北京庆寿寺往生净土,在朱棣亲自为姚写的墓塔碑文上,对姚的临终情况记载甚详:姚提前知道自己的往生之期,告诉弟子们他的归期,其后端坐不语,直至往生,前来凭吊的人多得到了摩肩擦踵的程度,不管是官员还是街巷百姓都伤悲不已。开始,还怕凭吊时间太长身体会腐,结果姚的身体端坐七日,没有丝毫变化,栩栩如生,荼毗后,心、牙、舌不坏,呈五色舍利。永乐大帝悲恸不已,辍朝两日。(原文:语诸门人,告以去期,即敛趺端坐而逝,享年八十有四,朕闻之,哀悼不胜,辍视二日,命有司为治丧,追封荣国公,谥恭靖,赠以勋号。百司官僚,暨畿甸士庶,远迩倾赴,肩摩踵接,填郭溢衢,虽武夫悍卒闾巷妇女,莫不赞叹嗟咨,瞻拜敬礼,惟恐弗及。凡七日,仪形如生,异香不散。卜地于西山砻石建塔,四月六日发引,灵风飘洒,法云旋绕,以火浴之,心、舌、牙不坏,坚如金石,得舍利皆五色,其所养者深矣!)
三十三米高的姚广孝灵塔,至今尚存(在今房山潭柘寺附近)。
要知道,一个人临终是最作不得伪的时候,事功易见,发心难知。然而一个人一生之心地、行业,往往细察其临终之状则可以鉴知。
以上七点,不可谓不奇。姚广孝在世俗界名声很大,直至今天,很多影视剧里都还有他的身影,然而在佛教界里似乎名声并不大,甚至名声并不好,因为他显得太属异类了,太不循常途了。他出了家,却研习易道兵法,他撺掇朱棣谋反,他晚年护教辟儒……然而他也同时辅佐君王定国安邦,修典造钟,护教作书。最属难得的是,一生始终保持着出家人的风范,持戒谨严,仁厚爱人。朱棣称他:“德备始终,行通神明,功存社稷,泽被生民。”大文人李贽对姚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国家二百余年以来,休养生息,遂至于今。士安于饱暖,人忘其战争,皆我成祖文皇帝与姚少师之力也。”
然而,娑婆岂有纯善纯恶?或有从始至终而善,从始至终皆恶者?同样一事不同人尚有不同之发心,即便是同一人,不同时期都可以有不同发心啊!甚至,同一人,同一时期,心念转动间都可以善恶交杂难辨,可是,这不正是凡夫本然吗?
或许,姚广孝正是深深自省到了这一切,体认到自己实乃一凡夫,方得一面念佛,一面谨守佛教徒本色,一面在风云诡谲的因缘变幻中,做出了一番旷世罕有的奇勋异业。
人正是有了弥陀净土可以栖心,才可真正地以出世的心做入世之事啊!(倘无净土安心,口口说“出世心做入世事”,恐是空谈。)既不废出世,又能将入世之事做到极致,潇潇洒洒,自在安然,克始克终,保生长全,姚广孝作了一个极好的表率。菩萨扪心无愧便罢,功过任凭后人说去。
紫柏真可大师曾为姚题过一首诗:“染衣而官,蝇点冰颜。以道反常,慈波奚宽。知公罪公,星有定盘。咦!接得无初传正脉,从来明暗不相参。”
明朝净土高僧莲池大师对于姚广孝非常肯定,在《竹窗随笔》中这样写道:
少师位极三公,衣仅一衲,不改僧相以终其身,岂常情所易窥测乎?特不似佛图澄示现神通。然图澄当乱世,乃假通以显化。少师值真主,无俟于通,安知非能之而不为也?
或谓少师佐命,杀业甚多,奚取焉?然所取于少师者有三:一以其贵极人臣而不改僧相,二以其功成退隐而明哲保身,三以其赞叹佛乘而具正知见,杀业非所论也。虽然,少师曾於靖难中,启奏方孝孺贤者慎勿加害。即此一言,功过可相准矣!吾是以取之。
近代虚云大师则对姚更加赞叹不已,甚至推其为大权菩萨示现,不可测之高人,为了更广大众生的利益,不惜损伤自己的德业名声,赞云:
大士垂迹,化非一端。
三十二应,顺逆观音。
大师如是,敢测尊颜。
损己济世,人神同欢。
论是论非,论短论长,本就是世俗之见,智慧短浅之我也不知该从何论起。其他虽不知,但于我而言,一个念佛人,当徜徉在壮美的北京城时,当在国家图书馆看到让人惊叹的原本《永乐大典》时,当仰望起两三层楼高的“永乐大钟”时……想到创造了这么多世界第一的,竟然是咱们自家的念佛和尚,内心还是由衷地感到自豪……